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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变观察︱吴珏辉

2020-06-13 15:01:54.927 来源: 东乌西兔艺术中心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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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变观察#对谈人物吴珏辉,江湖人称老吴,又别名国美“舞蹈老师”,做事雷厉风行,对细节之处无不挑剔。谈到创作和教育,看看他带来了什么犀利而有意味的“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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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珏辉

现任教于中国美术学院 

跨媒体艺术学院自由艺术工作室

UFO媒体实验室创始人

2010 清华大学神经工程实验室驻留艺术家

2011 EPFL 瑞士联邦理工学院驻留艺术家

2011 KHM 德国科隆媒体艺术学院访问学者

2014 EYEBEAM 纽约艺术与技术中心驻留艺术家

作为中国代表性的媒体艺术家之一,吴珏辉的创作轨迹呈现出跨界融合的多元面貌,涉及交互、生物、信息科技等范畴,其作品常以装置、影像及剧场等形态呈现。多年来,吴珏辉活跃于国内外新媒体艺术领域,试图通过一系列作品与艺术项目拓展媒体艺术的边界。

下面的文字是5月8日对谈的纪录节选。#数字媒体、艺术、态度



疫情下的”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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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品《离线眼球》©️吴珏辉

吴珏辉:

疫情发生后的这些日子,我没有越来越多走向线上,也没有刻意要关注线下,可能这是每个人的选择吧。我觉得难得有像疫情阶段这么清净的时候,所以我就想尽量能够一个人自己呆着,难得有这样的时间我觉得挺好的,都已经这样了,我干嘛非得急着要做线上的东西。难得有一个可以断线或离线的状态或机会,虽然是被动的,但你可以主动的去享受这种被动后的状态。


“身体不只是一块肉”

#身体与媒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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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媒体表演《皮相时空》

©️UFO媒体实验室+王家明+韦曼+刘晓江


家明:

我们聊聊现在正在进行的“身体与媒介”工作坊吧。你能不能简单介绍一下国美(中国美术学院跨媒体艺术学院自由艺术工作室)的这个课程呢?


吴珏辉:

可以,身体与媒介——是指身体和非身体媒介之间。比如身体和交互的影像、声音、材料、空间结构装置等在一起的化学反应。

09年底在北京认识了王家明、谢殊、盘伟信和他们的身体力行戏剧舞蹈工作室,是偏当代性的表演和剧场作品创作。平时我们聊得深入的时候也不会提到舞蹈这个概念,因为舞蹈这个概念已经非常的固化,甚至某些程度来说有些僵化了。提到它相应地就会去提问它的属性,民族的还是现代的,我们希望以开放的状态去探讨它,是与身体相关的,比如身体语言、肢体表演,不希望它是以一种程式化的、经典化的形式去探讨。

2010年他们来到杭州开始这个课程,我记得当时他们有问我为什么要开展身体媒介这个课程,我当时开了个玩笑,因为身体是最“廉价”的材料,大家都笑了。这可以怎么说呢,很多时候我们都希望去获得一些东西,一些所谓的条件、机会、资源,去做一些作品,进行一些创作,无论是美术还是声音艺术、表演艺术,很多时候我们都忘了还可以用身体去玩。为什么我们开玩笑身体最“廉价”,当你玩不起别的东西的时候你还可以玩自己,还可以玩自己的身体,如果别人愿意你还可以玩别人的身体。互相免费地玩别人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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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线眼球》香港 ©️吴珏辉

家明:

我能理解老吴说的“廉价”的意思,这种廉价对应着一种方便和便捷,当我们手里头没有插电的设备,没有器乐或任何其它材料的情况下,往往我们就会忽视掉我们的身体也可以玩出很多好玩的东西。


吴珏辉:

对,说廉价是开玩笑嘛,比如在艺术院校,大家往往都会盯住很多设备,打开一个程序去学习软件或硬件设备,也经常会抱怨这个太贵了或那个没有机会去使用,但想想你还可以用你自己啊,身体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材料,而且身体不是一个简单的属性材料,不只是一块肉,它背后有一套严密的生物系统,是一个非常严密、复杂且精妙的生物体系。就像一个自带系统的设备一样,所以它会有很多特别好玩的东西。如果你玩不起别人,就玩自己吧。甚至有时候会看到那种不插电的,或特别简单但你觉得做的特别好的作品,你会觉得真是厉害;或者你会觉得,原来还可以这样。


“有时候我们往往容易把方法当成了目的”

#科技与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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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品《神经星云》©️吴珏辉

家明:

那你如何看待现在的“科技与艺术”话题,还有一些关于过分强调科技技术化的批评,所以作品创作的核心对你来说是什么?


吴珏辉:

科技与艺术是这些年被聊了很久的一个话题,尤其近几年特别的热门。但其实这个话题已经被讨论烂了有时候,反过来说,我觉得可能更重要的在于自己真正去尝试或实验的过程。聊,当然是有意义,有一些基本的判断和态度。就比如说前几天电子艺术节的朋友问我,你对这个怎么看?

我想,首先把话说大了,艺术肯定不是去美化科技的,也不是科技的可视化表现。科技从技术和语言的实践层面是会有很多启发性的,但并不是最终的目的,有时候我们往往把方法当成了目的。技术作为开发和实验当然很好,但我们还是希望最终尝试了之后,你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或同样对于艺术和科技,是否能看到不一样的判断和态度。这个特别重要,你可以正着说好,也可以说不好,或者说我是中立的,不去评价,我觉得这都是种态度。否则很多新媒体相关的展览,会变成一个技术的展销会,但反而它没有真正的产品展示来得这么的硬实和靠谱,因为产品归产品,和以技术为背景所进行的创作也不一样。如果你标榜技术,更多是在不同的时候打时间差、信息差和地域差。说白了,对很多领域都了解的人看到会很尴尬,这到底算什么?

前些天冯昊提到一部关于年轻教宗的剧,其中一句台词让我印象深刻:“技艺精湛是一种傲慢。” 这句话说的太狠了,太对了。有时候做多了就越来越溜,越来越熟练,但也可能越来越油腻。


“一个没有失败的实验还能算是实验吗”

#创作与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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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览《艺术家的硬盘》©️吴珏辉

家明:

我知道在你们工作室(UFO媒体实验室),一张海报你们都会花很长时间一起去处理,包括大家害怕或不愿意去做重复的事情,不愿意复制或转嫁先前的一些所谓成功案例。实际上我们看到的很多作品、展览甚至是做人也好,都存在类似于“填空”的一种现象。比如要做一个空间的展览,环境的表演,或为一个片子作曲,有些人会去翻阅过去的历史和经验,去套用;或比如做一个跨媒体、新媒体表演,只是邀请了各领域的牛逼艺术家,好像他们在一起即兴这事儿就成了。这是这几年我常看到的现象,不知道你怎么想?


吴珏辉:

去复制,或简单重复一件事情相对来说会比较容易一些。容易是因为它处在经验范围之内,就是我们经常说到的可控。好比我们在讨论一个项目时,经常会有人问可行性在哪里,可行吗?你就会反问,我们都还没有开始聊呢,你怎么知道它是否可行,所以没有办法在一个事情还没结束前,就断定它可行或不可行。就像许多战争,一方觉得他十拿九稳,结果败了,否则就不会出现那么多牛逼的经典的反败为胜,以少胜多的战役。所以我觉得,既然历史都这么偶然和随机,也有那么多的意外,所以我们也可以玩开一些,不要一开始就相信所谓的这种稳妥、过度的安全,有很多可能就是这么被提前扼杀了。当然有时候作为个人来说,也很难避免完全的不重复。

当然很多实验必然有风险,总会有一些失败的地方。但话说回来,一个没有失败的实验还能算是实验吗?


家明:

说回到身体与媒介这个课堂,你是如何看待我们的这次实验?


吴珏辉:

一个教学的过程,可以把它比喻成一个心理游戏的过程,无论是教师和老师之间,还是学生与学生之间,教育和整个系统的环境,除了所谓的知识的传授,分享,很多时候我们最在乎的是每个人意识的判断,或通过所谓的学习建立自信,自我独立判断的过程。如果光有一堆知识,也无法和百度、Google相比吧,你比不过一个搜索引擎。所以纯粹知识传递的教学没有任何意义,而是面对这么多信息的时候,如何做出一个自我的判断,主动地有意识地判断和筛选,有选择性地让什么东西成为自己,这种方式对于学习和教学来说才是重要的东西。

这也意味着,我们必然不会去选择强制性地、灌输性的教育方式,或是压迫式的,“你必须要听我的,必须要这样,我帮你考虑好一切,你就按照这个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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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品《USB器官》©️吴珏辉


用户7306015299258: (直播互动问题)

美院的学院派跟舞蹈这边相比如何?实验性比例大不大?


吴珏辉:

怎么说呢,学院派或非学院派本身没有太大的讨论意义,因为实验性或可能性在任何地方都可能存在。以前经常听到学院派这个词,回头看所谓的学院派是你处在某一种系统里面,某一个圈子或类似的人群里面。称为圈子,它自然带有某种共同的气质、气息,甚至是一些习性的东西。无论学院还是非学院都存在实验性,最重要的是你的态度问题,是一种鼓励还是先行否定,怕不够学术、不够高级、不可行,如果全是否定就注定它没有实验的可能性存在,但不代表里面没有想实验的人或欲望的存在。


”选择本身就是一个放弃的过程“

#新媒体表演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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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媒体作品《染色体.V》

©️UFO媒体实验室+楼南立+王家明

家明:

对于你而言,新媒体与表演合作创作时你考虑的重点是什么?


吴珏辉:

合作是建立在互相了解和尊重之上,当然这种尊重不是一种客气。我们希望合作真的能够找到一些新的感觉,一种新的实验方式和玩法。很关键的一点也是这几年和王老师经常聊起的话题,关于数字艺术、媒体艺术或其他媒介,与表演艺术或时间性作品之间的关系。

比如有人做一个活动,找到数字媒体艺术的人说,你能不能帮我们做一个很酷炫的舞美?偶尔会碰到这种情况,不是说别人的不好,而是我们对这个东西的理解,有一种基本的出发点和态度在里面。如果我们的理解差异很大,是做不出理想的东西,因为,出发点和动机是决定性的,决定最后的结果会变成什么样子。因为有很多人对数字媒体的理解,是一种表演环境的技术性升级而已,比如从传统表演的静态空间舞美,升级到动态的媒介可能性,这是从传统设计的角度去理解舞美概念,这个充其量无非是锦上添花而已,像一道菜多放些料,加一些八角、花椒、香叶。但从我们看来,媒体艺术与身体、与现场表演性有关的层面上,我们并不是这么去考虑的。

我们比较坚持的是,选择本身就是一个放弃的过程,要去做取舍。如果你考虑加入一种声音、图像、影像时,你是否就需要考虑从原有的系统里扔掉一些东西。比如一出戏有两个主角,当我们引入另外的一个艺术媒介或新的元素时,就要重新考虑这个全景关系,而不是把新的媒介当成是一个陪衬。效果也许会不错,但和我们考虑的初衷或理解不是一回事。


家明:

刚才说到合作,你的脑中是否有出现我们过往合作的哪个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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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媒体表演《染色体.X》

©️UFO媒体实验室+冯昊+王家明

吴珏辉:

有,比如《染色体》,相对来说还是比较符合我们当时的设想。我们把人放入一个弹性的布袋子里,甚至连人都看不清楚,变成一个抽象的,几个人共同生成的一个活体,以这样的方式来安排表演者在整个作品中的媒介存在,同时处理它与影像和声音之间的关系。《染色体》最早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杨志敏在11年提出的一个想法。后来是和王家明一起来考虑肢体表演的整体编排、动作的设想,包括和视觉音乐的整体关系问题。这个作品我觉得是在我们能力或条件的范围内,比较有代表性的一个尝试,然后慢慢地在发生一些改变。


家明:

染色体排演了3个版本,没想到这个作品已经快10年了。我在排练过程中有一种惯性,对于表演方面来说,我可能在不断地去除掉一些东西。因为本身它可以有很多不同的方式,比如光在布袋内部去勾勒人的线条,或其它有趣味的做法。但最终我们的决定是做一个减法而非加法。表演部分保持了一个单纯的有机体,与影像和声音不停地发生动作,是不同动作集合的一个有机体。

把人放入一个布袋子里,有一阵子我也会想,舞者是否可以被替换成没有舞蹈背景的人,但也许对我来说很难,因为跳舞的人具备一些能力,他需要对皮肤、肌肉、光、声音敏感,要有三维的空间意识,这也是《染色体》没有办法和舞者脱离关系的一个重点。舞者在布袋里的方式并不是说舞者没有必要出现,而是相互合作的肢体表演为了激活这个有机体,使他具备一些生命力,所以看似牺牲了我们一贯认为的,表演者需要“抛头露面”,需要亮相,要被看见的方式和观念。在这里,也非常谢谢所有参与的朋友,这不是牺牲,而是激活一个作品。



”警惕你变成它的一个“影子”

#体系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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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品《鸟嘴》声音傀儡 ©️吴珏辉

用户7616542923524:(直播互动问题)

新媒体艺术或跨界艺术的理论与学术研究有什么样的价值?


吴珏辉:

价值的产生因人而异,没办法一刀切。我平时是以实践为主,虽然也会关注理论,但总的来说还是以实践和体悟为主。就我来说,我会比较警惕和某一些已经成体系的说法和理论体系保持一定的距离,让我保持清醒而不会过度地依赖于某种现有的理论或价值体系。这个价值体系不只是理论体系,比如说戏剧已经有很多它既有的价值体系,身体、表演、程式化的一些东西,包括剧场、音乐、声音也都有它们的价值。我们去学习它,了解它,也可以借鉴参考,我们也可以去反对它,或至少保持一个距离,绝对不能过度地依赖一个体系,要警惕你变成它的一个“影子”。你学得再好,也是一帮学生中的“首席影子”而已,这个其实挺可悲的。


家明:

我突然想到和守甫之前聊的话题,我问他哲学是什么?他说哲学是一种邀请,问题的邀请。我觉得理论也好,问题也好都是一种邀请。当然邀请这个词或许背后也有它的内涵或含义,就是我们如何与它保持距离。我们当然可以接受邀请进入深度的研究,也可以把它作为一种参考、被分享的知识。但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要作出一个判断,或者说你相信什么,就好比刚才老吴提到的体悟,他可能更相信身体或线下实际的体悟和回馈。


吴珏辉:

刚才你提到“邀请”是一个很好的说法,当然它也可以有其它的比喻。最关键的问题是,你得到了什么,你体会到了什么?什么东西,是真正地经过你的过滤之后留下来的?和你真的有关系的,这才是最关键的。不然的话,我经常开玩笑说:如果知识是一种武装,那就麻烦了。就感觉你穿了一身充满知识的盔甲出门,别人对你刀枪不入,你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可以搬出一个你知道的人物来反击他,而最后你又做了什么呢,这变成了一种狐假虎威,只是运用了别人的东西去掰持。

我们最后最关心的是,你是谁,你想干嘛,你为什么要这么干。而不是你爸是谁,你爸干过什么,你爸有多牛逼,这和你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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