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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中国摄影,谁进入了全球艺术史和美术馆系统?

2020-06-26 16:04:07.423 来源: artnet资讯 作者:M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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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当代摄影在盖蒂美术馆、现代艺术美术馆与维多利亚国立美术馆的展览

Chinese Contemporary Photography

 

“与百年前不同,他们想要看的不只是中国,而是中国摄影艺术家眼中的自己、生活与世界。”

 

去年,纽约现代艺术美术馆(MoMA)在修缮后重新开张,游客络绎不绝。在扩张的展厅与崭新的花园间流连忘返之际,人们或许还会注意到一间悄悄现身的新展厅。

这间展厅中,可见徐冰张培力黄永砯的作品,宋冬、苍鑫的摄影作品也占据了重要的位置。作为永久馆藏,中国当代艺术在纽约城中最重要的美术馆之一留下了恒久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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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盖蒂美术馆展览现场

下:苍鑫作品,交流系列/NGV

 

而在地球另一端的墨尔本,维多利亚国立美术馆(NGV)也在去年中旬开始了另一场名为“转折点:当代中国摄影”的展览。在这场展览中,洪磊王劲松黄岩苍鑫等艺术家的作品引来了澳大利亚艺术界的热切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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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黄岩作品

下:洪磊《故宫的秋天》, 1998 


近年来,全球重要美术馆的中国当代摄影新增馆藏及展览层出不穷,你或许也隐约意识到:世界已经对中国摄影敞开了大门,并将它的存在永远载入了当代艺术的史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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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波作品/NGV

下:NGV展览现场的海波与邱志杰作品

 

让我们一起看看中国当代摄影的曲折路程,以及这些独特图像在世界角落留下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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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志杰作品/Public Delivery


溯源之路 

摄影技术与中国的关系可以追溯到十九世纪四十年代或更早。 

法国人达盖尔发明摄影后,这一先进而略显神秘的技术很快就进入了中国。在最初的记载中,很多中国群众对这项新技术充满了朦胧的好奇感,并且非常乐于在相机前摆姿势、观察摄影师的器械;同时,也有些中国人和保守的西方人一样,认为这架古怪的机器会一层层剥去人的灵魂、折损阳寿,更有人认为摄影师是一群以法术成像的巫师。


▲ 百年前北京动态影像技术修复后的模样

与此同时,皇家对摄影技术逐步接受。曾经对照相机非常恐惧、见到便“面如死灰”的恭亲王在庭院假山前摆起了姿势;而根据德龄公主以英文所著的《清宫二年记》记载,慈禧甚至主动要求拍照,并留下了宫中的动态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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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廷摄影师于勋玲拍摄的清朝慈禧太后/WikimediaCommons 

很快,照相馆在中国各地遍地开花。到了20世纪二十年代,“光社”“华社”等摄影社团也开始了将摄影作为艺术媒介的先锋探索。

▲ 同这时的摄影艺术家一样,摄影家洪磊也探索着传统中国书画美学对摄影的影像,以及两者之间的关系


然而,时代的动荡与民族的兴亡打断了中国摄影艺术的发展。在此之后,中国艺术摄影真正的春雷鸣响于七十年代末。经历了阴暗的年代与人性的压抑后,新中国第一个民间摄影团体“四月影会”举办了一场名留历史的展览。1979年的四月五日,在区区150平方米的“兰室”,白墙上的图像轰动了全国。

四月影会既继承了光社和华社的传统,让摄影的艺术形式回到了群众的兴趣与追求之中,既非官方,又不为功利。同时,他们实现了拍摄对象从民到人的转变,在镜头下捕捉鲜活的人生、真实的生活与细腻的喜怒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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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 社会 人》展览开幕日/Weibo

这场名为“自然·社会·人”的影展正像其标题般简单,又像其标题般深刻。兰室四面墙上的画面如此日常,却又如此让人震惊。金伯宏的《回音壁》、李晓斌的《残局》、胡现军的《生活的旗帜》等等作品都反映了许多观众体验过却从未纪录过的真实。展览中有爱情、有讽刺、有在画面中变得举足轻重的鸡毛蒜皮。

从某种程度上,在多年的荒芜之后,这场影展无疑体现了一种人本意识的思想启蒙。在这里,理念之外的生活、人生乃至人体竟也值得表现,值得揣摩,值得描绘,其中竟也有喜怒哀乐、神秘诡奇之处。

上:金伯宏《回音壁》, 1975

下:刘铮在九十年代以后拍摄的《国人》系列也延续了这种日常生活中传统文化的神秘与怪奇/Smart Museum

 

在二十五天的展览时间里,有超过七万人观看了影展。展览前言中写道:“艺术家对事业应该是勤奋的、真诚的。朋友们用光与影、线条与色彩,描写着周围不总是那么甜蜜,然而平凡动人的生活,抒发着心中不一定豪迈,然而真实、丰富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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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力2001年作品/Artsy


“自然·社会·人”在之后又举办了两届,直到四月影会的解散。1980年的影展中,《别忘了孩子》这件作品因为其摆拍而受到广泛争议。在当时,第一次开始纪录真实并观看真实的人们,还无法接受摆拍的手法。

上:《别忘了孩子》

下:日后王庆松创作的摆拍作品 


在1988年的全国摄影艺术影展上,一幅名为《太阳与人》的特技摄影引起了评委的激烈辩论。然而,作为一幅人体作品,这幅作品的争议却不在此。作者在台灯上以红色玻璃纸与红布制作出了太阳,继而与画册上翻拍下的人像合成为了“太阳与人”的景象。

这张特技照片尽管获得了当年的金奖,却依然受到了不少批评。如今看来,《太阳与人》象征的,却正是摄影艺术对于其本身媒介的探索、对于真实与复制的思考。

多年后,摄影家荣荣的作品常常将摄影与行为相关联,对摄影的单纯「纪录」功能提出挑战/Getty Center

 

世界市场的觉醒

在1990年代的北京东村,行为艺术家、画家、诗人、雕塑家、摄影师共同生活与创作,建造了一片艺术的天地。也是在这里,包括苍鑫、荣荣、邢丹文、庄辉张洹在内的许多重要中国摄影师迈出了探索的第一步。


▲ 荣荣镜头中的北京东村/ 每日头条

在这里,中国当代艺术家们做出了种种跨媒介的尝试,摄影的意义也不再局限于记录真实。其先锋性、其表达的丰富性一次又一次地得到了证明。摄影师参与行为艺术、雕塑家与行为艺术家合作、摄影师纪录绘画——不同的媒介相互合作、混合。摄影的意义也在纪录与实验之间徘徊。

在媒介的碰撞中,许多艺术家都开始涉足摄影技术,最终成为了中国当代摄影历史的著名参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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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洹《家谱》,2001

摄影师荣荣在这里如饥似渴地拍摄歌手与诗人左小诅咒、易装行为艺术家马六明、创作《12平米》的艺术家张洹……这个野蛮生长的村庄在风中摇曳数年,最终于1994年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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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荣摄影作品


在2004至2006年间,中国当代摄影在海外的影响似乎忽然爆发。在纽约的国际摄影中心、芝加哥的斯玛特美术馆,以及全球的各个角落,一场名为“过去与未来之间:中国新摄影与录像”的展览以席卷之姿展开。

上:盛奇作品/Christie’s

下:“过去与未来之间:中国新摄影与视频”的目录,2004

这场展览似乎也标志着国际社会对中国摄影关注的开始。越来越多的一流美术馆、画廊、独立策展人、艺术家都开始策划、举办中国摄影相关的展览,出版与之相关的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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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翁奋《骑墙》系列,2002-2005/publicdelivery.org

下:荣荣在《Steidl屏幕测试》视频系列,2019/YouTube.com

过去几十年间,中国中产阶级的兴起也造就了艺术市场的兴旺。而相对于绘画来说,摄影——尤其是九十年代的中国当代摄影——似乎仍然是最为超值的藏品。它的价格没有绘画昂贵,却有着珍贵的历史和艺术价值。

在城市人口极速膨胀的可支配财富面前,中国的收藏家们也开始与海外藏家争夺起了拥有这些当代摄影作品的机会。

 

上:洪浩作品/富艺斯

下:2018年在深圳举办的《中国当代摄影四十年》展览

 

如今,世界各地的艺术机构与美术馆都争相收藏中国摄影师的作品,以此丰富自身的永久藏品。可见,中国摄影师的作品已经成为了当代艺术史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也代表了当代艺术发展的重要分支。 

海波、洪浩、宋冬、洪磊、黄岩、邱志杰、荣荣、宋永平、王劲松、王庆松、王进、翁奋、邢丹文、张大力、张培力、庄辉、张洹……这些在中国摄影艺术界耳熟能详的名字如今也已经走进了国际收藏市场。

 邱志杰作品/ngv.vic.gov.au 

海波手中时代勾勒的肖像、邱志杰的多媒体大型作品、王庆松画面里纷杂荒诞却无比熟悉的姿态、荣荣将影像与实验行动结合的探索、翁奋镜头下骑驾在静态城市分割点的女孩、庄辉眼中快速转型下的经济社会……中国摄影师瞳孔的镜像被收藏于世界各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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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GV展览现场/NGV 

从迈阿密的佩雷斯艺术博物馆(PAMM)到纽约的大都会美术馆,从洛杉矶的让·保罗·盖蒂美术馆到波士顿美术馆,观众们想要看更多。与百年前不同,他们想要看的不只是中国,而是中国摄影艺术家眼中的自己、生活与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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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宋冬与尹秀珍 《北京 360 度》,2002

下:邱志杰由Guggenheim委托创作的六幅地图/cnn.com

 

镜破 影可长留也 

在19世纪六十年代,紧张的东西方关系让各种关于摄影的迷信阴谋论盛行。不少人认为外国人手中相机所使用的显影液,是用中国小孩的眼睛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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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phy.com

摄影师约翰·汤姆森在描述自己的中国行时写道:“我经常被当成一个危险的风水先生,我的照相机则是一件邪恶而神秘的工具,它能帮助我看穿岩石和山脉,刺穿本地人的灵魂,并用某种妖术制作出谜一般的图画,而与此同时被拍摄者身体里的元气会失去很大的一部分,他们的寿命将因此大为折损。”

尽管如此,他也承认,在许多乡村地区,人们反而没有这样的迷信,而是以最真诚的热情款待他,对这位外国摄影师十分友好。或许,在剥除后天赋予的敌意之后,人天生对艺术的可能性充满惊奇与友善。

上:约翰‧汤姆森(John Thomson),《岛屿之塔》(Island Pagoda),出自《福州与闽江》(Foochow and the River Min),摄于约1873年 

下:张洹作品/Artsy 

在当时,摄影被称为“照小画”。

诗人周昌寿在见识到摄影技术后,曾充满赞叹地记载:“坐人平台上,面东置一镜,术人自日光中取影,和药少许涂四周,用镜嵌之,不令泄气。有顷,须眉衣服毕见,神情酷肖,善画者不如。镜不破,影可长留也。”其中的术人指的就是摄影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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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辉《一个和三十个》系列, 1995-1996/artnet.com

经历了上百年的变迁,中国社会对摄影艺术早已经非常熟悉,而中国的“术士”们也已经在海外引起了轰动。他们的镜头与对摄影媒介的探索,已经跨越世界的岩石与山脉,刻入全球各地观众的灵魂。

或许,在纪录与实验的边界,他们已经找到了平衡行走、摇摇欲坠的“妖术”;或许,在动荡、启蒙与实验中,他们既留下了永久的影像,又永远改变了摄影艺术形式。中国当代摄影师们打破了曾经的镜子,丢弃了落满灰尘的景象,而留下了新的面孔与身体。

美术馆的四面墙面上、画廊的聚光灯下,影像在破碎的镜中仍然长留。 

文︱Je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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