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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波(Chen Wenbo)

2010-01-16 11:01:55 来源: 艺术档案网 作者:artda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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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波

简介
1969 生于重庆,1990 毕业于四川美术院。

个展
2003 “后门” 陈文波2003 何香凝美术馆 深圳
2000 “陈文波作品展” 巴黎LOFT画廊 法国

联展
2004年 《起飞:何香凝美术馆暨OCAT当代艺术品典藏展》何香凝美术馆,深圳华侨城
2003年 《非聚焦》 北京二万五千里传播中心
《超越平方》上海展览中心
2002年 《趣味过剩》中国上海 3H艺术中心
《长征-一个行走中的视觉展示》中国各地
《巴黎-北京》法国巴黎皮尔·卡丹艺术中心
《中国艺术》德国杜伊斯堡美术馆
《中国的现代性》巴西圣保罗大学美术馆
《首届广州当代艺术三年展》中国广州广东省美术馆
《海市蜃楼》中国苏州苏州市美术馆
2001年 《下一代》法国巴黎城市艺术中心
《男孩,女孩》中国昆明上河创库/新加坡,斯民艺苑
《第一届成都双年展》中国成都现代艺术馆
2000年 《艺术中的个人与社会》中国广州广东省美术馆
《中国肖像》法国波尔多Francois Mitterrand艺术中心
《未来》中国澳门当代艺术中心
《日常与异常》中国上海原弓美术馆
1999 《上河美术馆学术邀请展》中国成都上河美术馆
《人的表现》英国纽卡斯尔Liang美术馆,伯明翰当代艺术中心
《像物质一样美丽》中国上海华东师范大学
《酚苯乙烯》中国北京中山公园
《后感性 ---- 异形与妄想》中国北京
1997 《'97' 中国录像艺术观摩》中国北京中央美术学院画廊
1996 《西南观念艺术展》中国成都西南交通大学
1994 《切片》中国重庆四川美术学院
1993 《中国油画双年展》中国北京中国美术馆
1992 《广州双年展》中国广州国际展览中心

艺术家作品





陈文波:表皮之下
生于1969年的陈文波总说自己是个“幸运”的人,1990年四川美术学院毕业之后,“幸运”地分到一所大学当老师,学校提供给他很大的教室进行创作,他也有很自由的时间搞搞自己的艺术——装置、视频、油画以及一些当时看十分实验和前卫的艺术实践——这些“艺术实践”很早就“幸运地”进入了画廊和收藏系统,和中国最早、最重要的当代艺术画廊,瑞士人劳伦斯在上海开的香格纳合作,也被张颂仁、尤伦斯等中国当代艺术重要藏家和机构所收藏。1999年的两个展览——著名艺术评论家栗宪廷策划的“粉苯乙烯”和观念艺术家邱志杰策划的“后感性”展成为了陈文波北上北京的直接动因,他在东北郊的花家地(当时中央美院还没有移到那里)“幸运地”找到一处“可拆墙”的公寓房,算有了固定的地方画画和睡觉,他是第一拨搬到北京花家地的“北漂”艺术家,在那一拨“花家地艺术家”的名单中,还有张小刚、曾浩、邱志杰、马六明、何森等名字。

陈文波喜欢画“大画”,他的那些颜色和光线动辄就铺满了三四米的画布,以致于他在国内外的一些展览,因为空间的限制而无法达到最好的展览效果。每看到更广的空间、更大的挑高,他都会为之心动,因此到了2002年,当他发现北京798工厂的废旧厂房之后,他的工作室也就从花家地挪过来了。

钥匙链、抽水马桶、座席、饮料瓶……这些日常事物频繁地出现在他近两年的画作中,那种高光、细节、颜色和人造质感,给人很强的“广告感”,作为日常生活主体的人,消解在这些日常的表皮之下,却留下存在的痕迹。他在自己的主页上说到他的创作:“它是一种矫手工工程,它克制着流淌,最终炫丽而冷静地留在每个表层上。如果生活在表面,请把耀眼展开来!”

陈文波自述:
我一直没把自己看作是一个画家,我应该算是观念艺术家吧,只不过喜欢采用绘画这种媒材来表达自己。在国际上的大展也好,重要的博览会也好,绘画比例都越来越少,原因是绘画变得越来越商业,变成了易于画廊炒作的东西,但是这不代表绘画作为一种艺术语言不能进一步发展。对我来说,不用最时髦的方法(装置、视频、新媒体等)而用比较传统古典的媒体(绘画)来工作能突破的东西更多。

我觉得艺术家一直面临着这个问题,就是你做的创作会很快就会被这个市场所接纳,你需要怎样不停地去做新的东西,换句话来说,是市场创造你还是你去创造市场。2000年我在巴黎LOFT画廊做过一个个人展览,当时带去的20几件“维他命系列”的作品在开展之前都卖掉了。这之后我渐渐知道了什么叫市场,知道别人想要什么,对我来说,我不是为别人想要什么来工作的,也不是简单地为一个自己,我觉得需要考虑的应该是作为当下的艺术家,你的责任在哪里,你的艺术应该面对的是什么。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其实我的工作一直都在讨论当代生活和当代人之间的关系以及现代生活中政治、经济各种因素对人的影响。比如我曾画过《席位》,就是在会场上常见的座位,空空的没有一个人,那很大的一个作品,空的席位实际上就是讲某种权力,这个作品后来被尤伦斯基金会收藏。另外一件作品,去年在上海双年展期间做的《正版盗版》画了很多彩色光碟,用一种切割的方式重新组合,这也是关于经济生活里面的一种问题,我模仿政府的方式把盗版给切掉,但是切掉的这些美丽的光盘,你根本分不出哪个是正版哪个是盗版。

我从1999年辞掉学校的工作来到北京之后,一直是一个独立艺术家的身份,外国人以前会利用中国独立艺术家在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下的这种身份大做文章,所以我们在2000到2003年到国外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被问到最多的是你在这个政治环境下是不是受到什么迫害?其实根本没有的,我们创作也很自由。其实根本的问题不在于你受没受到迫害,而在于你作为一个知识分子,在无论哪种社会形态下是否有反思的能力,你的作品能否提出新问题。

我觉得艺术不能变成装饰品,不能变成客厅里面的装饰,不能变成西方收藏家客厅里面的装饰,艺术家不能为这个而工作。艺术家不是政治家,不能通过艺术造成什么社会变革,艺术家能做的只是对某些问题进行反思,一种带有知识分子性质的反思。艺术的意义对艺术家来说考虑的不是能够影响到多少人,而是看它真正的批判深度有多深,如果10年之后你再来看,它还不过时,那么它就是好的东西。

中国的艺术市场现在比较乱,价格乱,画廊炒作得乱,各方面都乱,这种状态是刚刚开始的特征。人们喜欢以市场拍卖记录衡量艺术家的好坏,事实上真正专业圈的批评家、艺术家、策展人都很反对这个,这种反对是来自内部,往往通过展览的方式来引起讨论。但是在西方不一样,真正好的艺术作品还是会卖的会好。我们的收藏还是初级市场的层面,不过这个状况未来一定会慢慢发生变化。


世界的新装
文 /蒋志

世界越来越快速地更新,只来得及匆匆披上一层层新装,而这层表皮如今也越来越薄,几乎只剩下一层美丽虚幻的浮光。我们如螨虫,在表皮上生存和消费。

努力地去界定自己的处境,是艺术家的本能。是项工作,只是有些人擅长,有些人不擅长而已。陈文波的兴趣一直在于描绘这个时代物质的肖像,或者说世界物质化的肖像。表皮,更表皮。他把世界画得光怪陆离地假,同时,他用自己的标准来简化,简化到令人觉得这层光鲜的表皮之后,空无一物。丧失了向内延伸的渠道,如一层没有毛孔的表皮。“它们看起来很假”,陈文波说,他的语言有时很像来自于一座激烈的活火山:“我就是要揭露出来”,那座时常会冒烟的火山又一次出其不意地喷出几句滚烫的格言:“让它们看起来更假。”

跟那种对事物的“深入”不一样,他为它们披上一层表皮,让这层表皮漂亮得像假的一样,以至于让人有撕开这层表皮的冲动。这让我想起《皇帝的新装》中那两个裁缝,他们缝着金光闪闪的华美的新衣,一个臆像。说实在的,我觉得他们不是单纯的骗子,而是把那个虚荣的皇帝剥光的批判者,只不过是让观众来发出嘲笑的声音。

陈文波找到了更人工,更表面的对象,这次他选择的题材,是高尔夫球场。一个新皇帝。在这个缺地少水的国家,造型过的草坪是土地最时髦的皮肤,富庶的古铜色成为人类最时髦的皮肤,两者皆可由高尔夫提供。这项在原产地相当普及的运动,一经移植,被迅速异化成畸形发展社会的奇异景观。

争先恐后的舶来草坪,似一张神奇飞毯,运载一小撮人,先行进入充塞绿色、氧气、阳光、友谊(或者官商勾结)的乐园。在低价批来的体育用地上,挺立着顶级尊崇豪宅。绿毯延展之处,和国际的对接发生了,光鲜生活迫在眉睫。

彻底摒弃了旧世界,为了奔向一个前所未有的新世界。历史感丧失了,紧迫感在嘀答作响。脚步再快一点,步子再大一点。遗忘、前进、挥杆,都是合乎潮流的优雅姿势。似乎我们已经阔了。进步如此轻易,一夜之间将世界按比例缩小或者换上一层PVC皮。

“我真想让人挥杆把球击破这些画面”。陈文波的社会批判性在这件作品中露出端倪。
鲍德里亚在游历演说《美国》中说道:“为什么沙漠会如此迷人?因为人从所有具深度的地方被转移开来,进入了一个流光溢彩的世界,这是一片肤浅的中性地带,对意义和深度的追寻,对自然、文化和宇宙空间的探求,都被回避了,也没有可参考的地方。” 意义,被压成一枚扁平的标本。思考自动缺席,只需运动眼外肌,使视线滑过光滑的表面。

为什么高尔夫草地会如此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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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档案 > 影像档案 > 曹恺︱告别录像带时代

曹恺︱告别录像带时代

2020-07-07 20:24:38.266 来源: 画刊杂志社 作者:曹恺

映验场 EX-CINEMA

告别录像带时代

Farewell to the Era of Videotapes

曹恺(Cao Kai)


按:自新千年以降,“影像”作为媒体艺术的基本样式,已经成为中国当代艺术最主流的表现形态之一。在这一历史进程中,其自身亦形成了一部模糊的非线性历史,而这部历史因为其羸弱的发展轨迹和驳杂的血缘谱系,使得许多词源概念、语言逻辑、资料史实、陈述文体等都缺乏翔实性与可考性。

“映验场”(EX-CINEMA)作为一个意象性的专栏名词,穿越了从电影(Film)到录像(Video)、从新媒体(New Media)到动态影像(Moving Images)一系列历史语汇,以穷究于理、正本清源为栏目的既定目标,以达成一次媒体考古学的文本预演。


21世纪初是录像带终结的年代。2016年3月,日本索尼宣布停售Betamax录像带;同年8月,全世界最后一条盒式磁带录像机(VCR)生产线——日本船井电机(Funai Electric)宣布关闭。至此,录像带作为上一代视频文件的存储媒介,宣告彻底退出媒介流通领域。在过去40年时间内,数以亿计的各种格式的录像带成为淘汰品,大部分将作为金属和塑料垃圾被销毁,其中仅有少量会成为博物馆和图书馆的藏品——留存着过去时态信息的媒介文物。

一个时代的终结,必将宣告下一个时代的来临。正在来临的21世纪20年代,将是一个移动图像全面泛滥的时代。在图像成像上,虚拟现实与全息影像已经在达成;在图像质量上,银幕级4K大画幅已经在普及,巨幕将成为日常景观;在图像传播上,流媒体和云端存储已经趋于常态。在这样的状况下,录像带无论在时间长度上还是在记录质量上,都已经无法继续承载移动图像的高速发展,录像带的技术发展已经走到了尽头,更多其他样态的存储介质(蓝光光碟、高速存储卡、固态硬盘等)已经全面取代了录像带。

在尚未对新时代给予准确命名之前,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录像带”媒介对于当代艺术史的意义,尤其是在录像艺术史的角度上,对“录像带时代”给出一个相对明确的定位,并对这个时代的回响——“后录像带时代”寄予一种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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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7年索尼第一款Portapak家用摄像机广告


录像艺术是“录像带”的艺术

“录像艺术是‘录像带’的艺术!”——这是本文首先需要阐述的一个论断。基于这一论断,“录像带”(Video Tape)将成为本文最为重要的关键词,“录像艺术”(Video Art)将在本文得到一个不同于古典意义而更具备当下特质的属性给定。

艺术史谱系的各门、纲、目、科之分,皆出自所属媒介的不同,媒介的基本属性决定了该艺术门类的特征与性质。对于“录像艺术”而言,录像带是录像艺术的基本载体,动态图像被存储于录像带——确切地说,是已经经由摄像机拍摄或者经由录像机录制后的录像带。

录像艺术本体依托于录像带,其视觉呈现依托于录像机磁鼓旋转解读和显示终端影映,其传播依托于无线微波传输。录像带不是一种可以被直观可视的艺术展示品,而是一种以物理信号作为语码的存储物件,其最终的呈现还需要依赖一个影音播放系统来加以还原,从而实现其可视性。所以,从这个角度而言,录像艺术是基于电子机械回放而产生物理信号反馈的时间性艺术。所以说,录像带的媒介特点决定了录像艺术的存在样态。

“录像艺术是‘录像带’的艺术!”——这是一种简单粗暴的“媒介决定论”的论断。简而言之,录像艺术的历史,是由录像带来记录和承载的;录像带的终结也宣告了录像艺术的式微,媒介的存在决定了艺术类型的存在。后录像带时代的动态图像序列,似乎已经不再适合被定义在“录像艺术”的范畴内。

在这样的时候,我们有必要重新自我诘问一下:在告别录像带时代之后,我们到底如何来定义“录像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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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世纪60年代末的Portapak家庭录像编辑场景


两个“录像艺术”诞生事件

追寻一切问题的根源,还是有必要回到“录像艺术”的诞生之初,只有对其源头做一番考古后的细致清理工作,才可以更清晰地辨别“录像带”这一媒介从表象到内质的特征。

首先需要指出的是:录像艺术的诞生,一直存在着两个不同的事件笔录,并因此产生了两个不同的录像艺术诞生时间点的说法,这两个事件的主角是同一人——即被称为“录像艺术之父”的白南准(Nam June Pai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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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南准与久保田成子夫妇在Westbeth studio, 1974年. 拍摄:Tom Haar


事件笔录A:1963年3月11日,白南准在德国乌帕塔尔的帕尔纳斯画廊(Parnass)举办了首次个展——“Exposition of Music - Electronic Television”。白南准将13台电视机从家庭起居室的正常摆放位置移到画廊空间,以各种形态(平放、翻倒、竖起)堆满其间,打破了观众和电视机之间的正常关系。这一事件被艺术史学者确认为是电视作为艺术媒介的开端,也是录像艺术的第一个重要里程碑。

事件笔录B:1965年10月4日,白南准携带着一款全新的Sony Portapak CV-2000型便携式黑白摄像机——这是世界上第一台家用摄像机,在纽约第五大道邂逅了访问联合国的梵蒂冈教皇保罗六世(Pope Paul Ⅵ),他把因此造成的交通堵塞现场拍摄了下来。当晚,在纽约激浪派艺术家聚会的格林威治村Café au Gogo咖啡馆里,白南准播映了这部录像片。这被后来的一些学者认为是艺术史上第一件录像艺术作品——如果从更细分类的研究角度上来看,可以说这是第一件“游击录像”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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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翰·列侬、小野洋子、白南准、日本电子工程师阿部修也(Shuya Abe),1971年


那么,到底是事件A还是事件B可以算作是录像艺术诞生的时间标志呢?重新解读白南准在20世纪60年代的这两大事件,其实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到其中不同的意义。

事件A是一次艺术史的样式革命,即动态图像(视频)借助其寄生的机器载体(电视机),进入了以架上绘画为主要特征的现代艺术场域(美术馆或画廊),其内质是工业技术化的复数型艺术侵占了手工生产的劳作型艺术的空间场域,并因此而“鸠占鹊巢”,使得机械复制性作品以动态模式全面入侵后现代艺术史。

事件B则具有双重意义,其中第一重意义来自艺术家的身体行动与“电影眼”的社会参与,更多的是属于纪录片话语所延展出来的社会学的外部意义;第二重意义在于事件本身被拍摄而载入“录像带”,成为一个可供复制并传播的载体,并因此而使得第一重意义的过去时态能够被重现和复述。由此可见,录像带的出现,使得录像艺术本体得以独立,从而产生出自身的意义,而电视机的入侵仅仅改变了外延的含义,而无法给予其内涵的确立。

因此,在广泛意义上,录像艺术的确立可以被定义为动态图像对静态图像的颠覆,即加入了时间轴的四维艺术概念对二维和三维艺术的颠覆。但更为本体的意义,还是在于录像带的出现,记录并复制了动态图像本身,并且以“物”的方式留存于世,而可以再现——艺术品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可以被重复展示和观看。正是“录像带”的媒介特点,得以保留了四维艺术中的关键因素——时间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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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国查理·克罗斯学院(Charles Cros)收藏的Sony Portapak摄像机和背包式录像机


如何切割“录像艺术”与“新媒体艺术”

过去10年的媒介发展是一种飞跃成长式的发展,“新媒体艺术”的名词概念也在不经意间替代了更具古典性质的名词“录像艺术”。就历史情景来看,“录像艺术”多少还是一种具有精英知识分子性质的文化表达,而“新媒体艺术”却很快从最初的学术时髦名词逐渐沦为市井口语中的常用词,其学术指向性被逐步消解,更多地成为数字艺术、网络艺术、交互艺术的综合性泛指。

近年来,许多艺术家和策展人更愿意使用“实验媒体艺术”来区别日趋大众化的“新媒体艺术”的概念。“实验媒体艺术”的内在所指,明确地表述了历史逻辑的发展过程:实验电影—录像艺术—实验媒体艺术,而决定这条线索分界的,是其所属媒介的递进式发展:胶片—磁带—数字媒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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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世纪70年代早期的录像字幕合成系统


从胶片到磁带再到数字媒介的演变历史,并非渐进式的进化论,而是革命式的突变论。胶片和磁带各自自成历史谱系,有先后次序,而无链接关系,基本上是先后平行发展的两条线索。这两条线索在后来被归并到了数字媒介系统内,并以流媒体方式通过宽带网络进行传播——这才是学术意义上的“新媒体艺术”。

数字媒体介入动态影像,改变了其古典式的电子“模拟”形态,进入了当下式的“数字”读写形态,从而形成了全新的媒体样式,这是一般状况下对“新媒体艺术”的认识和描述。

如果更为立体地看待艺术史与科技史的框架重合,那么,“录像艺术”与“电子艺术”之间存在一种同步并行的互文逻辑,“新媒体艺术”与“数字艺术”也是如此,虽然名称提法各不相同,但指代的具体作品往往具有重合性。这样的情形大致可以被描述为“录像艺术”与“新媒体艺术”是一种基于艺术史为主观视角的提法,而“电子艺术”与“数字艺术”更多的是站在科技史的立场上观照艺术。

如何划分“录像艺术”与“新媒体艺术”之间的界限,这是一个被广为谈论的话题。许多回答显得模棱两可,有时会根据具体的学术语境给予同一件作品以不同定位;或者从宽泛的媒介文化学角度给出一些务虚的答案。因此,本文所强调的“录像带”之于录像艺术属性的重要性,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考虑借助媒介来甄别“录像艺术”与“新媒体艺术”之间的关系。

事实上,有一个非常清晰的界定方法被许多人所忽略,那就是作为“媒介”本身的“录像带”就是一把切割历史的锋利剃刀:在刀面之下,是记录于录像带载体之内的古典“录像艺术”;而在刀面之上的,是摆脱了录像带载体,附身于多种数字媒介的“新媒体艺术”。

“录像带”作为录像艺术所附载的媒介,在这里起到了一个向下断代的关键作用——非录像带记录形态的动态图像作品在这里被正式切断,而向下归入了“新媒体艺术”的范畴。这是一种简单粗暴的历史断代方式,但却是最为清晰明了、行之有效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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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翰·乔纳斯的双屏幕录像艺术作品《Glass Puzzle》,1974-2000年


对迈克尔·拉什[1]的批判

时至今日,“录像艺术”已经沦为一个具有古典意味的艺术概念,“新媒体艺术”似乎已经取代了“录像艺术”的位置,成为数字科技时代的动态图像艺术的专属名词。

事实上,从录像艺术到新媒体艺术并非是一个递进顺序的先后关系,“新媒体艺术”概念的起始时间,比通常所知要更为遥远,差不多在苹果计算机原始绘图之初,就已经被提及。而这时,距离录像艺术诞生的时间点已经非常接近。所以,如果从这个角度而言,美国策展人、批评家迈克尔·拉什(Michael Rush)把“新媒体艺术”的概念覆盖了“录像艺术”的发展历史,似乎无可厚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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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录像艺术先驱吉姆·怀斯曼(Jim Wiseman)在使用由白南准与阿部修也合作研发的Paik-Abe视频合成器,约1976年


迈克尔·拉什作为知名的媒体艺术的研究专家,其著作《录像艺术》(Video Art)堪称学术经典,而更早出版的《新媒体艺术》(New Media in Art)一书作为“全球艺术视野系列”丛书之一,在当代艺术领域是一部关于媒体艺术的普及读本,被翻译为多种语言广为传播。《新媒体艺术》全书分为四个章节:媒体与行为表演、录像艺术、录像装置、数字艺术。书中章节的划分,清晰地显示了一条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媒体艺术媾变演绎的历史线索:从反电视媒体到游击录像狂飙;从行为艺术到对肢体行为表演的视频记录;成为观念载体的单频道录像片;对观念艺术的诗学表达;电视机阵列组合与录像雕塑;录像与装置的媾和以及录像的装置化;从计算机介入电子录像到人机交互。拉什全书是采用“实证”的方式,即其全部论述都是建立在事实证据的列举与排演之上,在书中大量碎片化的作品与作者被安插在不同的历史模型的局部中,这些局部构成了全书的历史模型整体。

但是,这本书最大的问题在于拉什的本意并非描述从“录像艺术”到“新媒体艺术”是怎样炼成的过程史,而是将录像艺术的历史起点即看作是新媒体艺术的开端,不仅仅把录像艺术看作是新媒体艺术的“前身”,而且将录像艺术看作是新媒体艺术的“本身”。录像艺术在拉什概念里仅仅是新媒体艺术的一个前置部分,在这部书中,“新媒体”的概念向历史上游倒流,将其滥觞的边界扩大到了录像艺术最初的起始点。

从“录像艺术”本体角度来说,我不能认同拉什所呈现的历史逻辑,因为这样一来就从根本上模糊了从电子科技到数字科技的发展史进阶,打碎了科技史的断代模型,也使得“新媒体艺术”的概念外延走向了虚无语境。

无论如何,“新媒体”概念是对应“旧媒体”概念的,如果将文字印刷上推至“史前媒体”的时间段,那么“旧媒体”将被明确地指向电子模拟图像的介质——更明确地说,就是记录在录音与录像磁带上的影音信号,也就是“旧媒体”被公众消费时的广播样态和电视样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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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录像艺术之母”久保田成子(Shigeko Kuboto)手持Portapak摄像机在工作室,1972年,摄影:Tom Haar


“后录像带时代”的自我诘问

在我写下“录像艺术是‘录像带’的艺术!”这一论断之际,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的思想就从来没有停止过。自我诘问几乎贯穿了这篇文章的书写全过程,对自圆其说的满足与对自圆其说的厌恶,形成一种交替否定的写作心理。

录像艺术在经历了20世纪60年代媒体革命之初的狂飙突进之后,即先后进入了语言炼金期和语言诗化期,从而奠定了自身的美学语码和哲学语法。但录像美学与录像哲学是可以摆脱对载体的依赖,而超然于“物”本身,成为一种形而上的存在。这种形而上的存在是完全能借助纯粹的数字化媒介来表现的。譬如,当下各种图像编辑软件的第三方插件滤镜,已经可以完全地模仿各类录像带的介质特点,刻意地强化表现断磁雪花、增益噪点、水平振幅等录像带所特有的媒介特征,而无须依附于录像带本体之上。那么,一个问题就是:这类具有录像艺术语言特征而又摆脱了录像带母体的动态图像作品,是否还能算作是“录像艺术”呢?

另一个反向的可能是:一个纯粹由数字计算机生成的动态图像文件,具备了数字媒介所给予的一切新媒体艺术特征,在成像上具备了数字艺术无损非压缩的一切语言特征,但却被记录在一种格式已经被淘汰的录像带媒介之上,那么,当这盒录像带被再次播放时,是否还能称这件作品是“录像艺术”呢?

这几乎可以算作是一种来自艺术史逻辑怪圈的悖论。但是,答案其实早已经由历史自身作出了回答。简而言之,只需要把录像带存在的历史作为一个完整的时代来看待,即可以得出上述两个案例的答案,那就是在“录像带时代”终结之后,存在着一个“后录像带时代”(当然也可以称之为“数字媒介时代”)。在这个时代,录像艺术本身作为一种过去时态的经典美学语言,会被不断模仿,并被数字化表达;同时,作为当初录像艺术载体的录像带,也可以被物化为一种旧媒体文物,并且在附载了数字文件信息后,成为一种全新的媒介“乱伦”产物。

“仿生”与“乱伦”,是录像艺术作为再生文物在“后录像带时代”的两大特征,这个特征是属于新媒体艺术的,也是属于实验媒体艺术的。从过往到现在,以至将来,都会无所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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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验电影先驱雪莉·克拉克(Shirley Clarke)与她的Portapak摄像机


注释:

[1] 迈克尔·拉什(Michael Rush,1949-2015),美国媒体艺术研究学者,曾任布兰迪斯大学罗斯艺术博物馆(The Rose Art Museum)馆长、密歇根州立大学布洛德博物馆(Eli and Edythe Broad Museum)馆长、当代艺术博物馆馆长协会(Contemporary Art Museum Directors Association)联合创办人。2014年获得Charles A. Gliozzo国际奖。他的著作New Media in Late 20th-Century Art作为Thames & Hudson出版社“World of Art”系列丛书的一种,出版于1999年,2005年再版时书名改为New Media in Art,这本书于2005年由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了中译本《新媒体艺术》,译者为俞青。根据中央美院媒体艺术学者王春辰先生不完全校对发现,此中译本有不少翻译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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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恺(独立策展人、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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