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yan Hawk的表演
所有的眼睛都注视着Ryan Hawk。这个身材瘦长的大学本科毕业生邀请在场约40名观众围着他站好。然后他开始将一罐喷雾式奶油倒向自己的脸;他呈螺旋形地涂抹这些奶油,直到脸的每一个地方都被奶油覆盖为止。接着他将奶油块从脸上擦掉,并且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放在周围旁观者那些面带探询的脸上。红色的颜料从Ryan Hawk紧身黑色牛仔裤的前口袋中慢慢地流出。
在刚刚那一幕的表演平静下来之后,Ryan Hawk又请每个观众上前走一两步。然后他拉开自己裤子的拉链。他缓慢地移动,仔细地将一根细绳系到自己暴露在外的阴茎上,而细绳的另一头连着一个超大的蓝色气球。他点燃一支香烟,专心地看着周围观众。当燃着的烟头和气球“敏感的皮肤”相接触时,气球立即被炸破并且产生了大量蓝色的闪光物。
这样的表演带有一种古怪的私密感。它令人兴奋又有趣,而且实在难以用语言来形容。“我想了许多关于等级制度和信仰体系的史料,以及那些东西可以如何在我的自我呈现中表现出来,”Ryan Hawk在解释自己的表演时说。“这件作品理应具备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我感觉我是在隐喻朝着所有观众的脸上射精。”
“行为艺术是没有词语的人类诗歌,”Grace Exhibition Space的联合创始人兼总监Jill McDermid-Hokanson说——Grace Exhibition Space是布鲁克林一间由阁楼改装而成的画廊,它专门用于视觉行为艺术的展示,Ryan Hawk的这场表演也是在这里进行的。
近年来,行为艺术已经越来越多地进入到了主流视线中。两年前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Marina Abramovic)在纽约MoMA静坐数周,这样的回顾展让观众着实吃了一惊;去年玛尼·科塔克(Marni Kotak)在布鲁克林Microscope画廊的项目“The Birth of Baby X”登上了无数报刊的头条;而几个月前的惠特尼双年展则将观众带入到了一次表现性的驻留项目中,比如多恩·卡斯帕(Dawn Kasper)就再创造了一个所有人都可以看到的凌乱的“工作室”,而且双年展持续期间他都在那里生活和工作。
正如艺术批评家Jerry Saltz在今年春天为《纽约杂志》撰写的封面故事中所提到的那样:“在过多太有道理的艺术之后,艺术家又开始进入到‘盲目’的状态中了。相比很有可能的事物,他们对有可能的事物的兴趣更大;而相比毫无私下面可言的公开,他们又对可以公开讨论的私人事物的兴趣更大。”
行为艺术应该就属于这样一种有可能的、可以公开讨论的私人事物。“行为艺术本应被主流否定,”Ryan Hawk说。“那才是它的魅力所在…除非所有的行为艺术家都能够在MoMA举办轰动一时的展览。”
“一方面,行为艺术出于某种原因变得无法避免了。每个人都不得不去做行为艺术——这是一件大事,一个大的趋势。”纽约大学专门研究行为艺术的副教授Andre Lepecki说。“但它又不仅仅只是一个趋势,它从概念上、从哲学上、从政治上给‘如今如何去做艺术’施加了真正意义上的压力。所有你必须找到方式来处理它。”、
在Ryan Hawk隐喻了射精行为的表演期间——事实上Ryan Hawk是参加了这个项目的四位艺术家的其中一位,这场表演也是Grace Exhibition Space在星期五晚上的行为表演系列的一部分——看上去比真实年龄年轻一些的Jill McDermid-Hokanson不停地在表演空间里走来走去。她似乎一直在拍摄表演,和观众拥抱,加入到人们愉快的谈话中,甚至是参与到Ryan Hawk的表演里。
Jill McDermid-Hokanson认为行为艺术的某些东西会让观众全身心地投入其中。“有的观众前来观看表演时并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现场有许多暗自发笑的声音,这会让人们觉得不舒服。”她说。“他们认为站在他们面前的艺术家是某种怪胎,他们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何种方式来应对这个情况。”
不过体验不会就此打住。“许多观众回到家后会更深入地思考这个表演。他们只是被自己看到的这种奇特的事物惊住了,就是无法将其从脑子里拿出去。它会让观众开始思考东西。然后出于某种原因,他们又会想再回到表演现场。”
在Grace Exhibition Space进行的行为表演
从外表上来说,人们很容易会错过Grace Exhibition Space。它就在一间酒品店的上方,在那里人们可以听到J和M号线呼啸而过的声音。
在某个安静的星期二晚上,这个空间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杂草丛生的阁楼一样。当时的艺术家正准备向一小组表演者和朋友演示关于其工作的陈述介绍。在空间的一边摆着一台亮红色的架子鼓、一个衣架以及几台老旧、五彩斑斓的塑料苹果台式机,它们都乱七八糟地放着。厨房的一角变成了一个吧台,堆满了Tecate的罐头以及Franzia葡萄酒的酒盒。
到处都有座位:与环境不太搭调的工作台面凳子、餐桌椅子以及硬邦邦的灰色沙发,不过许多人都选择坐在被漆成了灰色的破旧的硬木地板上。现场没有舞台——这是有意要模糊行为艺术家与观众之间的界限。“行为艺术或者说是行动艺术可以被限定在实时的范围内,以此打破艺术家与观众之间的分界线,”Ryan Hawk说。“然后它通过呈现一种依赖于视觉图像、发自本能的体验来在艺术史中找到一席之地。”
在Grace Exhibition Space进行的行为表演
Jill McDermid-Hokanson和她的前合作伙伴Melissa Lockwood一起在2006年时创办了Grace Exhibition Space。Jill McDermid-Hokanson自己也是一位有数年创作经验的行为艺术家,她在研究生阶段的三年中研究了这种艺术形式,并且参加过世界各地的行为艺术节。在当时,Jill McDermid-Hokanson对于纽约行为艺术的缺乏感到困惑,并且决定将把Grace Exhibition Space用作一个专门呈现行为艺术的“永久空间”。
“Grace Exhibition Space之所以独特,是因为在艺术界里只有少数几个类似的空间存在,”Ryan Hawk说,他正在波士顿博物馆学院完成自己的美术学士学业,同时也是Grace Exhibition Space的一名实习生。“我感觉我们是为数不多的只关注行为艺术的艺术空间,因为只有笨蛋才会这样做,”Jill McDermid-Hokanson开玩笑地说。“所以我可能就是那种白痴天才吧。但我就是如此热爱行为艺术。”
行为艺术的主要“成分”是一种自发行为的精神,这使得策划一场行为表演比策划一场画展要困难得多。
在Grace Exhibition Space进行的表演
[视频]Michael Newton performs
http://v.youku.com/v_show/id_XNDkyMjk1Mjky.html
“这种协调工作比人们通常遇到的情况要困难,”Nina Horisaki-Christens说,她是视觉表演艺术空间Agape Enterprise的董事会主席。Agape Enterprise创立于2011年11月,它所在的场地原本是布什威克一间旧的商用仓库。这个单一的空间狭窄而又黑暗,硬木镶板与零星贴着照片的白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起初,它的联合总监Kikuko Tanaka与Eric Heist将这里构想为一间礼品店;而后来他们又逐渐开始关注起表演性、社会参与和短暂性事件的概念。现在,这个空间每个月都会进行行为艺术的表演,或是展出以行为艺术为创作基础的艺术家创作的装置作品。“对于行为艺术,”Nina Horisaki-Christens补充说。“你不需要知道它所有的细节,只需要在那个时刻出现在那个空间就可以了。”
在博物馆里策划行为表演尤其复杂:比起画廊,博物馆在处理由此产生的概念和问题时似乎还准备得不是那么充分。今年春天Lepecki在纽约大学教授一门名为“策划行为艺术”的研究生课程时邀请了一批策展人来为他的学生做演讲。那些策展人表达出来的担忧可以被典型地分为两类:首先,“视觉艺术机构还没有做好准备去处理劳工的问题。行为艺术需要人工,而人工则需要被支付工资——他们需要进入博物馆,需要食物,需要休息。”Lepecki认为第二种担忧“更加概念化——当你在收藏某个现场事件时,你实际上是在购买、收购或是收藏什么?”换句话说,这是一种在之后可以被其他艺术家再次演绎的特定的运动、曲目、舞蹈,还是一种只存在于那个时刻的完整的作品?而谁又来决定这一点?
在Grace Exhibition Space进行的表演
[视频] Performance at Grace Space
http://v.youku.com/v_show/id_XNDkyMjk2NDY0.html
对画廊主来说,成本始终是他们主要关心的问题;但如果他们花钱展示的作品却无法被实际地出售,那么这种情况就会更甚。“行为艺术的商业化并不容易,”Kikuko Tanaka说。来自行为艺术作品的潜在销售几乎是不存在的。如果无法售出作品,画廊又以何为生?资助的确是一种方式,但那也不太容易。“它的经济因素加深了这种困难,”Nina Horisaki-Christens解释说。比如,很难说服捐赠者将资金投入到一件无法在确定的、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展示的临时的表演作品上,它的反例是一整月的绘画展。当然也有像Jill McDermid-Hokanson那样坚信有机会通过行为艺术赚钱的人——比如出售表演的记录资料和其他相关作品。
在Grace Exhibition Space进行的表演
[视频] Performance Effort Grace Exhibition Space
http://v.youku.com/v_show/id_XNDkyMzEwMTg0.html
“我认识的许多行为艺术家不得不变成视觉艺术家,因为——正如他们所说的那样——他们必须要卖出去一些作品。”Lepecki说。关于这点,只需要问问Jill McDermid-Hokanson和她的丈夫Erik Hokanson就知道了。“我们可以从门票和酒水费里获得一些钱——这足以让我们在下一个星期买到更多的酒和这个星期的食物。但是电费、暖气费、房租和保险都要另外想办法。”Jill McDermid-Hokanson说。而由于她的许多精力都放到了表演日程的安排、招待来访艺术家、为每周的表演准备材料之上,她很少有时间来做自己的创作,这样的职业危害似乎也让她紧张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