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涛：现代艺术、后现代艺术和当代艺术的关系

▲马塞尔·杜尚（Marcel Duchamp)《泉》（陶瓷）61x48x36cm，创作于1917年，复制于1964年。

我们不断以新的视角研究艺术史不同阶段的关系与特征，是为了更好的寻求艺术演变的价值规律，从而最大化的实现艺术的功能和意义。现代、现代主义与现代艺术，三者是不同的，现代的概念更倾向于现实时效性，即有时间（代）的划分，如古希腊、罗马时期、中世纪、近代、现代、现代之后、当代时期；现代主义更多的加入了大文化的范畴，如现代主义哲学、宗教、戏剧、音乐、文学等；而现代艺术只是艺术上的现代派艺术的总称。由此可见后现代、后现代主义、后现代艺术也是如此理解其关系。当然三者不可隔裂的理解，其范畴有递进的关系，也会有时间形态和文化形态时常融合统一的联系。 

现代艺术、后现代艺术与当代艺术广义与狭义的概念

了解当代艺术首先要弄清现代艺术、后现代艺术、当代艺术的关系和特征。
一、现代与现代主义、现代艺术的关系，后现代与后现代主义、后现代艺术的关系；
二、现代艺术、后现代艺术、当代艺术的关系；
三、观念艺术与后现代艺术的关系；
四、国内外现代派艺术、后现代艺术和当代艺术的划分及艺术现象思潮。

现代艺术、后现代艺术和当代艺术的概念都是艺术范畴的讨论话题，这三个词，都又有广义和狭义之分。

我们时常看到这样的广义概念，广义现代艺术包括：现代艺术和后现代艺术、当代艺术，如：H·H·阿纳森著《西方现代艺术史》[1]、高名潞等编著《中国当代艺术史：1985－1986》[2]将三者的概念的界限打破了；广义后现代艺术包括：后现代艺术、当代艺术，如：陈奇相著《欧洲后现代艺术》[3]，打破了后现代艺术和当代艺术的界限；而有的当代艺术又包括：后现代艺术和当代艺术，如王受之著《世界当代艺术史》[4]、鲁虹著《中国当代艺术30年：1978－2008》[5]、布莱顿·泰勒著《当代艺术》[6]，打破了后现代艺术和当代艺术的界限，都归为当代艺术的“旗下”。从艺术形态上看广义后现代艺术和当代艺术有很多相似点，只是从文化形态的批判转向表达对社会形态的感知而已。

这里面时常会出现一个矛盾关系，如广义的西方后现代艺术史里，包含着一个狭义后现代主义艺术派别，即1960年代出现的艺术分支，其特征与广义后现代主义特征很接近，但狭义后现代主义更多的是艺术本体特征（如：对传统与现代的批判、解构、多元化、概念化、碎片化、狂欢、不确定等等）的研究范畴，这时我理解的广义的后现代艺术，更多的是指现代之后的艺术形态。

观念艺术也同样有狭义与广义之分，狭义的观念艺术也是作为后现代艺术的一个分支派别，即表达艺术的思想、意图、目的的概念大于视角图像，因此出现以纯文字表达思想的艺术，而广义上看整个后现代艺术都把观念的出现作为区分现代艺术的转折点，因此也可以说整个后现代艺术史都是一个观念的艺术史。从达达时期开始，“达达”艺术名字的由来以及马塞尔·杜尚（Marcel Duchamp,1887-1968）小便池上签名《泉》的出现，观念即开始出现，因此有时把杜尚也称为后现代艺术之父。

▲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二十五个颜色的玛丽莲·梦露》，画布、丙烯，1962年。

现代艺术、后现代艺术、当代艺术的界限与交融

我个人认为现代艺术、后现代艺术和当代艺术的概念，不只是时间概念的讨论，三者在时间上有些重叠交叉的地方，更应该以艺术的特征和形态来主导划分他们的概念，他们的区别更多倾向艺术形态和社会背景的不同。

如现代艺术我们认为是资本主义现代工业化的体现，发端于1874年印象派与科学结合的时期，历经印象派（1870起）、后期印象派、野兽派（1900-1910出现）、立体派、表现主义（1910-1940）、未来派（1900起）、超现实主义（1920-1940）、抽象派的出现（1940-1960年）；后现代主义是资本主义后工业化的体现，伴随着两次世界大战和冷战时期。虽然后现代主义艺术打着对传统与现代的批判与质疑，但未来派、至上主义、超现实、冷抽象的工业化、科学化及抽象表现主义的行动特点依然影响着后现代主义艺术的发展，而这个观点证明之处是一战和二战期间出现的后现代主义流派，如达达主义、新达达主义与现代艺术的超现实主义和抽象表现主义在时间上有所重合和交叉，而把“达达和新达达主义艺术”按时间划分归入现代派艺术是不客观的，它更多的具有后现代主义的特征。

后现代艺术源于达达运动和1917杜尚《泉》作品出现至1989年当代艺术的出现，这个说法也不是绝对的，后现代主义艺术与当代艺术必然也是重合交叉的发展，不是隔裂的，因此会出现现代艺术、后现代艺术、当代艺术广义划代的现象。而当代艺术则是以1989年冷战结束与全球化、信息化开始作为发端，但是当代艺术与后现代艺术在艺术媒介、技术形态上依然有很多相似的特征，更多是在艺术时代语言和社会性特征上加强了表达的力度。因此我们权且以狭义的概念理解下面的艺术类型和脉络。

下面图表我想可以说明一下这个观点：

一、现代主义艺术（资本主义工业革命时期1874-1960）

1874一1945年期间印象派、后期印象派、野兽派、立体派、表现主义、未来派、抽象艺术的相继出场，而现代艺术中超现实主义（1920-1940）、抽象表现主义艺术（1940-1960）与后现代艺术中达达、新达达艺术在时间上交叉重叠。

二、后现代主义艺术（资本主义后工业革命时期、两次世界大战及冷战结束1913-1989）

第一阶段1913-1960：
1、1913年杜尚的装置作品《自行车轮》出现，1916年至1923年的达达主义艺术运动及1917年杜尚《泉》作品创作（刚提过与现代艺术多个艺术思潮交叉重叠）；

2、20世纪50年代新达达艺术：代表艺术家贾斯培·琼斯、罗伯特·劳申伯格、伊夫·克莱因、皮耶罗·曼佐尼等。

第二阶段1960-1970：
20世纪60年代：波普艺术（里查德·汉弥尔顿、安迪·沃霍尔、罗伊·利希滕斯坦等）、极简艺术（唐纳·贾德、罗伯特·莫里斯等）、观念艺术（约瑟夫·科苏斯、河原温等）、女权主义艺术（朱蒂·芝加哥、萨拉·卢卡斯等）、后现代主义艺术、大色域艺术、大地艺术（珍妮·克劳德与克里斯托、罗伯特·史密森）、表演艺术（伊夫·克莱因、约瑟夫·博伊斯、吉尔伯特和乔治、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等）、超级写实艺术（楚克·科劳斯、杜安·汉森等）、身体艺术（吉娜·潘、布鲁斯·纽曼等）、欧普艺术（维克多·瓦萨雷利等）、录像艺术（白南准、布鲁斯·纽曼、维托·阿康奇等）、贫穷艺术（吕西安·法布罗、米奇兰格洛·皮斯托莱特等）等等

第三阶段1980-1989：
新表现（德：安塞姆·基弗、乔治·巴塞利兹、约尔格·伊门多夫、朱利安·施纳贝尔、A.R.彭克等；意：意大利超前卫（德罗·基亚、佛兰西斯科·克莱门特、恩佐·库奇、米莫·帕拉迪诺等）

英国新雕塑（比尔·伍德罗、托尼·克拉格、理查德·迪肯、安尼施·卡普、大卫·马奇、安东尼·高姆利、朱利安·奥培等）
纽约新艺术（大卫·沙利、杰夫·昆斯等）
法国新自由形象（罗伯特·孔巴斯、赫尔韦·迪·罗萨、雷米·布朗夏尔、弗朗索瓦·布瓦龙等）与新生代艺术（让-马克·布斯塔曼特、安吉·莱齐亚、米歇尔·维居、玛利·布尔热、杰拉德·科林·斯埃博、B.M.P.T艺术团体、阿兰·塞夏、梅西耶等）

西班牙新艺术（米诺兹、普朗萨、卡尔、巴狄欧拉、伊哈查等）
东欧苏联艺术（科玛和梅勒米、卡巴可夫、米歇尔·尼古拉维奇·洛马丁等）
美国涂鸦（基斯·哈林、让·米歇尔·巴斯奎特、肯尼·沙夫等）

1989年后当代艺术出现（冷战结束、经济全球化和信息化开始）
欧美外其它国家（亚非崛起、东欧艺术复兴）
艺术生态化（艺术展览、机构、教育、市场、艺术区等生态链的形成）
策展全球化（大型双年展、美术馆逐渐走向成熟）

▲约瑟夫·博伊斯（Joseph Beuys）《革命，二重唱》，1971年。

▲约瑟夫·科苏斯（Joseph Kosuth）《一把与三把椅子》，椅子的照片、木质折椅、一段打印出来字典里对椅子的阐释词条，1965年。

中国的现代艺术、后现代艺术的发端与西方不同

现代艺术几个特征：注重艺术语言的原创性，对工业革命时期的技术反弹，如摄影术的影响，而向摄影反方向发展。注重个人心理情感和个性的表达，语言的创造大于内容的叙事性，这样看来虽然生活在现代时期的两位艺术代表齐白石、徐悲鸿的艺术特征也不能归为现代艺术家。他们的艺术语言相对内容而言不具有创造性。

中国现代艺术发端于20世纪20、30年代左右林风眠、常玉等有留法经历且作品里具有西方现代派意识和特征的中西融合艺术；抗日战争和文革时期，由于特殊的社会背景一度中断了现代派艺术的发展，后来朱德群、赵无极等人的抽象艺术也推动了现代艺术发展；直至20世纪70年代“无名画会”的艺术家赵文量、杨雨澍、张伟、马可鲁等人及“星星画会”的黄锐、马德升、钟阿城、曲磊磊、王克平、严力等艺术家和同时代其他活跃的艺术家如吴冠中、冯国东等人再次推动了现代艺术的发展。“八五新潮”到“八九现代艺术大展”时期是现代艺术与后现代艺术交织发展的时期，这时期出现了中国的厦门达达、新达达、超现实主义、抽象艺术等现代与后现代艺术的艺术类型。当代艺术的形态的出现更多是1989年后，如新生代、政治波普、玩世现实主义、艳俗艺术、录像艺术、东村身体行为艺术、卡通一代和后感性艺术等艺术现象。

当代艺术的特征与价值所在

当代艺术更多的是在作品表达时媒介、语言、感受具有当代性；当代艺术更多传达的是区别于其它时代的文化针对性，表现当今艺术家体验到现实中不同于常人的最敏锐的生存感受，在用当代的艺术语言和媒介进行转换和表达。所以当代艺术不是说当代人创作的作品就有当代性（就是当代艺术）。如果说后现代艺术主要区分现代和传统的关系，以解构、观念更多介入艺术本体的变化，而当代艺术更强调建构和艺术时代背后文化感觉的关系。“1978－1989年间，特别是1985年之后，中国出现的反传统艺术潮流，被称为‘新潮美术’。新潮美术也被称为‘前卫艺术’。前卫艺术这个术语，至今仍然在使用。它常常是当代艺术的同义词。‘实验艺术’是在1989年之后强调艺术语言而出现的变异词语，它经不起理论上的分析，然而国内外批评界一直在使用。大约在1995年之后，批评界也采用先锋艺术的说法。进入21世纪之后，批评界更多地用‘当代艺术’作为总称。” [7] 当代艺术的概念是在国内2000年后一些批评家开始使用的词语，但是1989年后的当代艺术的特征已经形成，只是国内1989－1990年这个阶段的当代艺术多以先锋艺术、实验艺术、前卫艺术词汇所替代。

当代艺术与传统艺术、现代艺术、后现代艺术的关系与特点

当代艺术是艺术史及艺术规律发展的必然阶段，其价值体现与国际接轨，当代艺术以它实验、先锋、多元、鲜活的特点出现，具有未来更大的价值潜力。传统艺术更多偏重继承中求发展。当代艺术典型标志是新观念、新形态、新载体。三者有其一二，也可具有当代性。

图表分析狭义的传统艺术、现代艺术、当代艺术的关系与特征：

传统艺术时期艺术以反应现实高于现实的经典性，从艺术中反应真、善的审美价值；现代艺术时期从语言上不断创造，精神上出现审“丑”现象，特征是形式与内容统一达到风格化，然而终极目的也为真善的审美目的；现代派艺术时期艺术语言以线性叙事发展，更注重艺术家私人情感和内心的表达；而当代艺术更关注艺术家对时代背景大的特征的敏锐感受，作品表达既个人又具时代性或大的生存寓言性，即当代艺术在对媒介创造的过程中把审美问题搁置起来，更强调社会文化背景后思想观念对当下的意义。

张海涛
2015年3月1日

注：
[1] （美）H・H・阿纳森著《西方现代艺术史——绘画·雕塑·建筑》，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1999年。
[2] 高名潞、周彦、王小箭、王明贤、舒群、童滇编著《中国当代美术史：1985－1986》（2007年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再版时更名为《’85美术运动》），上海人民出版社，1991年。
[3] 陈奇相著《欧洲后现代艺术》，三辰影库音像出版社，2008年。
[4] 王受之著《世界当代艺术史》，中国青年出版社，2002年。
[5] 鲁虹著《中国当代艺术30年：1978－2008》，湖南美术出版社，2013年。
[6] （英）布莱顿·泰勒著《当代艺术》，凤凰出版传媒集团、江苏美术出版社，2007年。
[7] 引自2008年彭德艺术国际博客《什么是当代艺术》一文，原载《荣宝斋》2010年第2期专栏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