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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宋庄为例:对当代艺术生产机制的思考

2010-01-06 14:24:28 来源: 中国艺术批评家网 作者:冀少峰

众所周知,宋庄的缘头无疑要追溯到圆明园画家村,没有圆明园画家村的出现,被拆,也就不会有今天的宋庄现象,至今海淀区还在流行一个段子究竟是哪任公安局长把那帮“孙子”赶到宋庄的。正是圆明园艺术家群落引入那种特殊的生活方式,为今天的宋庄艺术家群落建立了一种模式——低廉的房租,既坐落郊区又可靠近闹市,既可与世隔绝又能够保持与外部世界的密切联系。

圆明园画家村

以宋庄为例

    当代艺术尽管是一个比较复杂且难以言说清楚的概念,但它有一个基本点,就是必须面对当代的生活与社会,如今的当代艺术,更像一个加工厂或催化剂,它直接催生了宋庄这个中国最大的艺术群落的产生。宋庄即是当代艺术的一个制造场所,也是一种中国制造的神话,它是众多艺术家梦开始的地方。

一、宋庄——既自由浪漫又痛苦忧伤

    《三联生活周刊》2006年第26期封面上印有两行醒目的文字:疯狂热钱涌向当代中国油画,最暴利的行当:艺术。整个封面也以当代艺术的代表人物——岳敏君的《傻笑》为背景,而2007年末的美国《时代周刊》也以岳敏君为封面,从中可见中国当代艺术对于西方的影响。勿庸置疑,如果有谁要问当下最赚钱的行当是什么呢?答案自然是当代艺术,可以说一个不争的事实是整个世界艺术市场正进入80年代后期艺术高价格点后的又一个颠峰期。当代艺术品价格的持续高涨,是近年来全球范围内艺术市场最引人瞩目的现象。纽约一家拍卖行的专家说:“当代艺术在如此短的时间价格飙升,意味着已经赶上战后艺术,这是‘9.11’之后出现的实质变化[舒可文:《从巴塞尔说起》三联生活周刊.2006年第26期.P29]。而国内的艺术市场和国际上有着惊人相似的一幕且呈现一种井喷现象,一幅油画开始是一两万为单位,后来是几万几十万,现在过百万的已不鲜见,透过这种喧闹繁荣的表象不难发现,随着艺术家的越来越走红,艺术市场也越来越火爆,艺术收藏开始急剧升温,艺术展览让人应接不暇,艺术批评家、策展人也迎来了他们最好的时候,在这种情况下,北京近十几年出现的几个艺术群落也不同程度地成为了海内外艺术收藏家和画廊所瞩目的焦点,其中以北京的几个群落最为引人瞩目如:宋庄、798、酒厂、环铁、索家村、费家村、黑桥村、草场地、1号地、上苑等,其中以宋庄最为典型,它是这场当代艺术运动中一个极大获益者。当代艺术版图中几个重量级人物,栗宪庭、方力钧、岳敏君、杨少斌、刘炜均居住在宋庄,另外宋庄镇政府还专门成立了一个文化造镇办公室,并把文化造镇做成一个庞大计划,连续三届的宋庄艺术节和我们这次的“中国美术批评家年会”既是最好的例证,不然的话,很难想像,这些文化学者、美术批论家、策展人、艺术杂志主编、出版社社长、雕塑院院长能光顾宋庄。而他们又像一个播种机和宣传器,使宋庄的艺术活动放大,不断从圈子化走向公共空间和大众领域。有一流行语倒是很贴切:“画画的在圆明园、索家村人人喊打”(现在情况也改变了原先折掉的尚扬先生的工作室正在补修)。但在宋庄却是很自豪的称谓”。到过宋庄的人都会发现,这里的农家院子都盖起了一排排的小厢房,尽力把院子地皮使用达到最大化,租用一间小宿舍100到150元不等,一个3分地院子年租金高达8000—10000元,最贵的院子年租金3万元,想当初圆明园几千块就能买一个一亩地的大院子,应该说当代艺术和艺术家给宋庄带来的经济繁荣都是空前的。在宋庄入口处赫然醒目的中国宋庄颇让人有一种意想不到的惊叹,既打中国牌又打宋庄牌。随意问了一下摩的司机,他们也老栗、老方、老岳这么叫着,听起来好像他们都很熟悉,当代艺术家可谓走入宋庄寻常百姓家庭,足见为什么宋庄能呈现这种艺术态势,以房价最贵的小堡村为例:1999年一个月租金是100元,现在年租金则涨到5000元。2003年有一小院一个月300元,现在600元他还嫌低,两三年五六万买来的院子,现在就有人问你十五六万卖不卖,整个宋庄约有七八百画家,500户中超过20%是画家,七八百个画家中只有20%能靠画谋生。一个原本很边缘的北方农村小镇,却在当代艺术的春风沐浴下,一夜之间就从边缘状态走向中心状态。如今的宋庄,不仅有粮仓改建的宋庄壹号美术馆,更有刚建成的当代美术馆、上上美术馆、虹湾国际艺术中心、宋庄A区艺术中心、和静园美术馆、北京当代艺术馆、大跃进式的美术馆开发热,这无疑加速了宋庄文化事业发展的步伐,也更将吸引更多的艺术家前来宋庄。自此宋庄已然成了中国当代艺术的一个代名词,一个符号,甚至成了一个国家迅速崛起的一个视觉标志,在这新一轮的文化再生产过程中文本的出版也为宋庄现象的知名度、认同感及合法化提供了进入当代艺术版图或当代艺术史的理论依据。早在3年前,赵铁林即以《黑白宋庄——断代青年的艺术追求与人生自由》一书而使宋庄以文本形式出现,并且具有了艺术史意义。书中有各界关于宋庄不同的描述。如中国社科院哲学所章建刚的《宋庄的另类生产》、老栗的《我只想住农家小院》、刘树勇的《一些潦草印象》、杨卫的《结合在城乡之间》、郭盖的《宋庄这个符号》、李玉祥的《生活的一种方式》、王艳芳的《宋庄的文化张力》等。本届批评家年会,不同规模质量,参差不齐的展览,又将会留给人们无尽的思考。应该说今天的宋庄是一个顺应时代潮流的产物。它的产生发展,既是时代的需要,也是时代发展的必然结果。应该说宋庄既抓准时机进入了当代艺术这个社会,而在历史的一个点上,当代艺术又选择了宋庄,两相共谋的结果,彼此实现了利益的最大化。宋庄因当代艺术而步入了全球化的视野,进而寻求发展文化创意产业。当代艺术也因成功的艺术家居住在宋庄及他们成功的生活方式,成功故事,无疑又为当代艺术增添了一个颇为亮丽的风景。因此宋庄是幸运的,获利的,而且是获大利的。

众所周知,宋庄的缘头无疑要追溯到圆明园画家村,没有圆明园画家村的出现,被拆,也就不会有今天的宋庄现象,至今海淀区还在流行一个段子究竟是哪任公安局长把那帮“孙子”赶到宋庄的。正是圆明园艺术家群落引入那种特殊的生活方式,为今天的宋庄艺术家群落建立了一种模式——低廉的房租,既坐落郊区又可靠近闹市,既可与世隔绝又能够保持与外部世界的密切联系。但圆明园的价值,在当代艺术史的作用,随着它的拆迁,逐渐成了人们的一种记忆,颇为庆幸的是青年批评家杨卫等已开始着手整理圆明园画家村的档案,近期又不断收到有关圆明园的部分档案资料,这样圆明园、宋庄就形成完整的历史上下文关系,人们对宋庄的横空出世也就有了足够的理解。

    今天的宋庄状况应该说从基础设施上讲,除了当代艺术馆已建成外,其他诸如小区的配套设施:如集体供暖供气、象样的超市、餐馆等,良好的教育机构,公共的图书馆、书城、博物馆、公园还未出现。这无疑对评估宋庄文化教育事业发展带来不利影响。

二、宋庄可持续发展的途径是以内容产业和创意产业为主

    时下已有关于当代艺术是一种“创意产业”的称谓,我们知道,当代艺术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难以言说的社会复合体,过去我们谈艺术问题多局限于艺术创作领域,既有形而上的精神探索,又不乏形而下的技术操作,但是当下的艺术创新必须依据当代艺术的语境。它不再是某个艺术家的灵光显现和偶发顿悟,而是整个艺术创作机制、艺术传播构成与艺术家参与的行为活动方式和过去发生了颠覆性的变革。特别是媒介革命和视觉文化的转向,当代科技的发展引起当代社会主导传媒形式发生了变化,而现在科技的发展、信息技术、传播技术、自动化技术、数字传媒更给当代文化艺术的存在方式带来了革命性的影响,这必然促使新兴文化形态的崛起和传统文化形态的更新。伴随而来的是消费时代的全面降临,其核心是人们对个体欲望的满足,消费不仅构成了社会的基础,也成了文化艺术活动的基础,这种消费文化也改变了人类千百年来对艺术及自身存在意识的认识和界定,新的文化观、艺术观随即也开始升成,也加大了艺术消费流通的环节、传播的环节,这个环节越来越重要。策划人、创意者、制作人的地位从某种意义上讲是超过了生产和创作。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内容产业开始兴起,新一阶段的技术革命迫切需要文化产业的支持,新兴的网络媒介产业及当代艺术产业的生存能力取决于“内容”的创造和消费。如果从可持续发展观来看,内容产业就成了文化经济传播交流的“基础的基础”,因而建设与未来新的经济形态和技术形态相对应的新的文化产业形态——内容产业与创意产业,将是宋庄可持续发展的方向。

三、趋于完善的制度准备

(一)宋庄目前存在的问题

    1.土地问题

    近期不断有农民与艺术家之间关于房屋所有权的官司诉诸报端和电视台,移交到司法程序的往往以艺术家败诉为结果,原因是农民以宅基地不能买卖为由,其实当初宋庄艺术家买下农民的宅院作工作室的价格很低廉,但随着当代艺术市场的火爆,导致当地价格飞涨,艺术家(部分)暴富,也导致了农民心态的失衡,官司的不断涌现给当地艺术家带来了很多负面影响,部分艺术家已打算迁往其他地方。

    2.风格趋同问题
  

    市场是个风向标,什么画好卖我画什么画,图像的模仿复制、抄袭几乎到了一种无以复加的地步,由于成功艺术家的榜样力量,他们的图式自然就成了效仿的对象,于是光头、龇牙咧嘴、天安门、云彩、桃、花、水、工农兵、老照片、老月份牌、宣传画应有尽有,他们画的水、光头和方力钧的水、光头有什么不一样的内涵,无人去问,只要能兑换现金就行,这些作品往往粗制滥造,既缺乏一种精神指向,也无对当代社会的生存体验,有的只是对市场流行风格的极大关注和模仿,这种毫无原创性的艺术生产是宋庄潜在的一种危险因素,商业指数如标价多少,每年销售额有多少,几乎成了评价艺术家的唯一标准,商业指数越来越内化为艺术家内在的追求目标,其结果自然是资本征服了艺术、艺术家,市场征服了社会。

    3.消除社会壁垒
  
    艺术群落和当代社会之间实际上还是有某种隔阂,存在着一种深刻的社会壁垒,它像一堵墙,将会制约宋庄社会本身的艺术化,宋庄的艺术群落,还仅仅停留在地理意义上“居住”在这里。除了住房、租赁和餐饮等最简单的社会联系之外,艺术家和当地村民,艺术群落与当地社会几乎再无太多联系,而本地居民并未因艺术家入住而在观念、审美、价值方面发生多少改变。如何促成当地社会与艺术群落之间的互动,进一步优化宋庄的文化和环境,将是一个需要探讨的问题。

    4.贫富悬殊
  
    艺术家“村民”两极分化严重也是不争的事实,既有已经取得国际声望的艺术家“村民”,也有一些还为基本生存而挣扎的,贫富之间差异巨大,这是构建和谐宋庄的不和谐因素和亟待解决的问题。

    5.“对抗”的消失与“前卫”意义的终结
  
    最早来到这里的艺术家,他们为了“自由”对抗一切禁锢他们的枷锁,而今在艺术资本、艺术市场面前,资本的力量不断戕害艺术家的个性,支配他们的艺术创作,更在毫不留情地洗劫他们的艺术灵感,而艺术家在资本面前也愿意放弃自己的艺术个性。

(二)根据宋庄目前的现实情景,其首要任务是建立文化艺术产业的对位性机制:在艺术市场异常火爆的今天,如何进行文化艺术的保护。这就要求宋庄的管理层不仅要拓宽艺术视野,也要求他们还需具有一种国际化的眼光。

    1. 新的文化产业的发展,必须将文化艺术分为经营性和非经营性两类,前者理直气壮、理所当然以盈利为目的,后者则需坚持文化后援上的物质与精神的储备,不以盈利而以学术研究和探索为目的,在建立市场经营性的文化产业的同时,还必须建立与之相匹配的对位性互补的文化艺术保护方式,二者相辅相成,才能建构和谐的当代艺术发展框架。

    2. 百分比计划和基金会制度
  
    孙振华先生在《城市雕塑需要做好三个准备》一文中曾吁吁借鉴国外的艺术百分比计划和艺术基金会制度,这方面倘若宋庄的管理者能借鉴,进而尝试,将有利于推动,加速扩大宋庄的文化产业的发展步伐,通过镇政府、村委会,从全部建设经费中抽取一定比例,以合法的途径,用于宋庄文化产业特别是要把宋庄的内外环境、路况、治安、整治好。对一些生活在底层的艺术“村民”要给予适当的资助,特别是对那些已崭露头脚很有希望的艺术“村民”,给他们添点油加点劲,做好未成名艺术家的艺术推广工作,定期给他们举办展览,出版画册,使他们早日脱颖而出,不能只盯住那些已成名的艺术家,对未成名或即将成名的艺术家的关注,将会给宋庄带来更大更远的发展空间。

    3. 逐步建立健全宋庄艺术家数据库,确立相应的出版基金
  
    这是一个既紧迫又工作量巨大的一个工作,说其紧迫是因为当我们谈起圆明园画家村时都可以说两句,但关于圆明园艺术家档案,圆明园大事记时却如同一个尘封的记忆,为避免重踏覆辙,建立艺术家档案,确定相应数目的出版基金势在必行,这也是为中国当代艺术史在文本上作积累,档案包括宋庄大事记、宋庄艺术家具体数字,曾经有多少人,迁走多少人,宋庄艺术家作品流向,艺术作品价格走势,经常光顾的收藏家,画廊,艺术家交游,风格的变迁,从而在美术史上做好充分的准备。

    4. 未来的宋庄

    不宜简单的照搬其他城市发展艺术产业的道路,虽说三届宋庄艺术节既不像博览会那么商业,也不像双年展那样学术,(杨卫)但它那种从集体的娱乐向学术的狂欢转变递进的过程中,应该建构一种艺术群落与城市之间新的良性互动:让心灵更加自由,让个性更加飞扬,让创造更富于激情与想象。
                                                                                                                                                                              

2008年1月10日于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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