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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艺术家奈良美智访谈录(下)

2011-08-01 12:33:29 来源: 潘力的艺术空间 作者:潘力

奈良美智

采访现场

采访现场

日本艺术家奈良美智访谈录(下)

时间:2010年11月2日
地点:东京 小山登美夫画廊

(上接前篇)

潘力:在这期间有什么特别的思考吗?

奈良美智:没有什么特别的思考,总是一样地在画。其实这也不是我自己决定的,总是看的人在说变化了,我自己从来就没有说过关于变化。有人说变化了,也有人说没有变化。我从来就没有想过,只是真诚地在画。

你是很单纯的艺术家,单纯的作品。

我是很单纯的。

有些艺术家总是故意使自己的作品复杂化、概念化。评论文章也是这样,故作艰深,觉得这样才能显示自己的水平高,通俗易懂就是没水平。

这是上世纪70年代美国概念艺术的战略。我认为人类就是要自然地生存。有意为难就好比总是强调专业专业专业,实际上真正的专业人士只是极少数。其实让大家都能理解才是最难的,故弄玄虚的做法其实简单。也就是说,同时顾及思考简单问题的人和思考复杂问题的人,同时考虑到成年人和儿童的理解力,画出大家都能接受的作品,这才是最难的。只要作为一个人正常的创作,这些都是有可能的。作为学问的思考,只是面向一部分特定的人群。学问总是有限度的,尽管已经很发达,但我不太信任学问。

为什么不信任学问?

大家迄今为止学习、积累的学问究竟有多少活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有多少被普通人所利用?这也许是复杂的哲学式问题了。其实没有这些学问人类也能生存。

当代美术也是这样。

我觉得“当代美术”、“当代音乐”的说法很可笑,实际上应该是“现在的美术”、“现在的音乐”。如果我用概念艺术的语言来解释我的作品,也许大家会有一半以上听不懂。我的作品不是为了用语言来说明而存在的。正是因为不用说明,才有了现在这样的面貌。我不愿意被称为从事当代艺术的人。

你不认为自己的作品是当代美术?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的作品是当代美术,一次也没有。

只是埋头做作品。

看到我的雕塑的人称我是雕塑家,看到我的画的人称我是画家,看到我的摄影的人称我是摄影家,看到我的绘本的人称我是绘本画家,这只是大家这么说而已。

实际上你自己不这么认为吗?

没有想过。

那么你如何定位自己的立场?

我没有想过。

你和村上隆不一样,是更加自由的状态。

村上隆有大众意识,很在意观众的评价。我不在意观众,所以比较轻松。

这对于中国艺术家来说也许是新的思考方式。

也许我和中国艺术家的差别在于对“亚文化”概念的理解。例如在农村劳动报酬低,但是有大自然,有时间;在东京工作,工资高,尽管高出两倍,我认为还是农村有富饶的大自然,即使收入只有东京的一半,还是农村好。有人是为了赚钱到东京来工作,但我觉得钱虽然少点,还是悠闲的生活好,快乐。用钱买不到的是自由的时间,世上最昂贵的是住在农村什么也不干。我不太理解为什么要不断地向前向前?而这正是村上隆的方式。但我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观念上完全不一样。

正因为我们各自从事完全不同的工作,所以是朋友。

日本人好像更关注自己的事情,对别人的事一般不太关心。

我觉得无论日本人、中国人或是美国人,应该是一种普遍现象吧!我没有把各个国家的人分开来考虑的想法。比如现在有许多关于中国的信息和人事进入日本,而我总是看到事情的另一方面。我在德国的时候有许多很要好的德国朋友,可是那里也有许多很冷漠的人。即使在日本,也有令我十分厌恶的日本人。只有和自己意趣相投的人相遇,才是人生的快乐,这在任何国家都是一样的,因此不能以国家来区分朋友。实际上这些感觉全部都体现在我的作品中。

你现在和小说家吉本芭娜娜还合作吗?

过去曾经一起合作过,现在是朋友。

你作品中的孩子常流露出的愤怒神情,是否在表达你内心对现代都市生活的疏离感?

不是。我的全部作品其实是我内心的自画像,是和自己的对话。至于说这些图像的来源,是在对话的过程中回忆自己的童年时代。那个时候没有读过难懂的书,也没有好好学习,是最纯粹地表露自己的感觉和表情的时代。书读得越多,顾虑也就越多,我的画是要回到最天真的童年感觉。在和自己对话的过程中,画面逐渐显现。因此有孤独,也有快乐。最初的时候想得比较多的是悲哀和伤心的记忆。现在比较放松了,想得大多是日常的事情,因此画面逐渐变得温和。

在你那个“A to Z”大型展览活动中,为什么总是在结束的时候要将那个小屋烧掉或拆除呢?为什么不保存下来?

作为材料可以保存起来,但不是作为作品。

你不认为那些小屋也是作品吗?

当你迁入新居的时候,必须把自己的各种生活用品搬进空空如也的屋子,使之成为自己的生活空间。当你搬走的时候,这间房子是不可能被保留的。如果要作为作品保留下来就太麻烦了。

转眼一个小时过去了,采访结束后,奈良美智签名送给我一本他刚再版的自传《小小星球的通信》。他还要连夜乘新干线回到枥木县的画室去,我和他一起乘电梯下楼,在电梯里我对他说:“这次能够见到你,很高兴!在中国对你的名字已经很熟悉,各种文章将你描写成一个不善言谈、性格内向的人,像个‘御宅族’。但是今天见到你,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觉得奈良桑的性格很开朗”。“千万别把我当成宅男,我不是宅男,我讨厌做宅男。”奈良美智笑着说道,随后向我挥挥手,跳下台阶,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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