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标准的展览让参观者自己去参观,任由他或她自己去遭遇或思索展出中的艺术品。从一件展品走向另一件,参观者必然会忽视这个展览空间的整体性,以及他或她自身在展览中所处的位置。相反,一个艺术装置正是通过它创造出的那个空间的整体性和统一性,从而建立起了一个所有参观者的共同体。装置真正的观众并非某个孤立的个人,而是参观者的集合。这种艺术空间只能被大量参观者的集合感知——诸众,你也可以这么说——而这一诸众便成为了这个展览的一部分,供每个独立的参观者参观,反之亦然。参观者于是发现自己的身体暴露在他人的凝视中,继而反过来重新意识到自己的身体。
一个运用和围绕数字设备来办的展览等于是上演了一个社会事件,这个事件既是物质性的,又不是物质性的。装置经常否定某个特定艺术形式的地位,因为一个装置所采用的媒介是没有一定的。传统艺术媒介全都由一样特定的物质基料来定义:帆布、石头或胶片。装置所采用的媒介其物质基料却是这个空间本身——然而这并不是说装置在某种程度上是“非物质性的”。恰恰相反,没有什么能比装置更具物质性,因为它是空间性的——而处于空间中就是物质性最基本的定义。装置将一个空洞、中立的公共空间转变成了一件独立的艺术作品。任何被卷入这一空间中的东西,都仅仅因为它身处于这一空间中,而变成该作品的一部分。于是人们可能会说,装置实践揭示了我们这个世界中的事物的物质性和构成。回到我最初的讨论,以下是真正的当代艺术最关键,也最具启发性的特征:我们的文明创造出的商品根据其货币与符号价值在全球市场上流通——它们通过私人消费来最大程度体现自己的物质性——与此同时,唯有当代艺术能够超越事物的交换价值,来彰显它们的物质性。
鲍里斯·格罗伊斯(Boris Groys 1947—)德国人,艺术评论家,策展人,媒体理论家,哲学家。纽约大学教授。曾于卡尔斯鲁厄艺术与媒体技术中心担任美学、艺术史和传媒理论教授。目前已有其著作《走向公众》中译本,由金城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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