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确定性
材料事实上是在创作过程中你所能掌控的少数几个因素之一。至于其他因素,现实的情况可能是环境不够完美、知识不够丰富或者关键信息缺失,而且无法确知自己是否能获得支持。艺术创作不可避免地充满了各种不确定性:你想要表达的、使用的材料以及作品的长短是否恰当,特别是创作出的作品能否让自己满意。摄影师杰里·尤斯曼(Jerry Uelsmann,1934— )在一次演讲中用幻灯片展示了他在一年之内拍摄的所有照片,大约有一百多张,其余的十几张他认为不够好,直接销毁了。托尔斯泰的时代还没有打字机,他的《战争与和平》改写了八次,甚至排版后还在校样上进行修改。威廉·肯尼迪(William Kennedy,1928— ,美国作家)勇敢地承认,自己的小说《腿》(Legs)修改了八次:“其中七次改得不好,六次改得特别糟糕。第七次修改还不错,但是篇幅过长。那时我的儿子六岁,与我的小说同龄,而且与我修改稿摞起来的高度也差不多。”
简而言之,这是正常现象。事实上,一件恰到好处的作品,在创作过程中可能差一点儿就被放弃了。林肯总统在发表著名的“葛底斯堡演讲”前曾怀疑自己能否充分表达,但他还是做了演讲,因为他相信自己会尽量表达希望与听众分享的看法。情况总是如此。艺术创作就如同在不知道如何结尾之前便写下了第一句,因而必然存在风险:或许走不到最终完成作品的那一步,或者作品完成了但言之无物。公开演讲时出现这种情况固然糟糕,但于艺术创作而言却是个理想的状态。
创作时要留有空间,以便对主题和材料做出切实的反应。艺术作品是在你与主题、构思与技巧的交互作用中诞生的,所以需要自由活动的空间。例如,许多小说家早就发现,事先写出的故事梗概根本没有用,因为在实际写作过程中,各种角色都会逐渐拥有自己的生命,乃至作家本人最后看到这些角色的作为和对话时,会和读者一样感到惊讶。劳伦斯·德雷尔(Lawrence Durrell,1912—1990,英国诗人、小说家)将这个过程比作铺设施工木桩:埋下一根木桩,然后向前走五十米再埋一根,很快你就知道路要通向何方了。福斯特(E. M. Forster,1879—1970,英国作家)回忆说,他刚开始写《印度之行》(A Passage to India)时就知道马拉巴尔山洞将成为小说的核心,在那里一定有重要的事情发生,只是他还不确知会发生什么。
控制显然不是解决不确定性的办法。希望生活稳定的人一般不会从事艺术创作,因为艺术创作意味着风险、颠覆、复杂、不确定、联想和随机应变。从事艺术创作真正需要的是了解自己的目标以及实现目标的策略,愿意接受创作过程中出现的错误和意想不到的事。简而言之,艺术创作要看机会,结果难以预料。从事创作不可避免地要随时面对不确定性的问题,若想成功,就必须学会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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