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克·索斯
“狂热的旅行者”——埃里克·索斯(Alec Soth)访谈
狂热的旅行者,马格南提名人,埃里克·索斯花了三年时间在密西西比河沿岸用一架8X10相机拍摄记录他所遇见的景观与人物。《睡在密西西比河畔》的出版备受史泰德出版社的好评。《尼亚加拉》被“德国证券交易所奖金”提名。现今,埃里克·索斯继续以深度的抒情与悲伤的愁绪创造着新的作品。
访谈人:安妮·瑟琳-耶格
译自:《IMAGE MAKERS IMAGE TAKERS》
安妮:你是什么时候对摄影感兴趣的?
埃里克:在高中的时候,有一位教艺术的老师,比尔-哈迪,他总是鼓励我,这也正是我那时需要的。那时,我学习绘画,以为自己是巴勃罗-毕加索。我的艺术实践源自那时。但是在内心深处我知道我并不适合绘画。因为我的兴趣不在工作室里,而是在外面的世界。使我真正感到惊讶的是,去大学听了一次乔尔-施特思费尔德的演讲。他当时讲的是美国的景观。使我永远不能忘记的是,他展示了一幅他的小汽车停在广袤的旷野中的照片。那是如此令我激动。我当时心想,“天啊!我要驾车周游美国。”那次经历的确引发了一些事情,并且我最终进入了他的班级,开始埋头学习他的课程。在春季假期期间,我在密西西比河沿途进行了一次旅行。从明尼苏达到孟菲斯。我在沿途并没有拍很多照片。但是,那次旅行让我开始体验到了旅行的惊喜。当我毕业时,我知道在大学里,我所做的一切几乎没有任何意义。我知道,我还没有成熟。我最欠缺的一个能力是拍摄人物。
安妮:你认为接受正规专业训练有多么重要?
埃里克:不是十分重要。在我的学校,萨拉劳伦斯学院,我们大多数时间是坐在一起谈论艺术作品。我不认为技术训练是必要的。有很多其他的好的方式来学习摄影。大学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打开了我的视野。它最终帮助我找到了属于我自己的观看方式。但是,当我在学校时,我总是逃避各种影响。这是学生常有的事情。我想大多数的艺术学生都想做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事情。但是,为了实现这一愿望,他们认为必须创造出某种全新的东西。但是在创作全新的事物时,你不能停止与其他人的沟通。因为,不能与其他人沟通的语言就不能称其为语言。我认为,在你创造一种全新的语言时,你需要在已有的语言基础上创造以便于交流。你需要面对并处理这些影响而不是把它彻底抛开。
安妮:从艺术学校毕业后你做了些什么?
埃里克:我回到了明尼苏达。我在那里感到很自在。因为那里没有我不得不应付的艺术界和批评团体。那对我真的十分重要,因为我可以安心工作并展示我的作品,而的确没有人在乎你。如果我当时去了耶鲁然后搬到纽约(那里当时已有人展出过我的早期作品),也许那将限制我的发展。我觉得在我潜心创作时,我就像隐藏在了明尼苏达。
安妮:你是怎样克服拍摄人物的恐惧的?
埃里克:我知道,摄影中最有力量的事是拍摄人物,特别是人的面孔。戴斯-阿巴斯,奥格斯特-桑德一我崇敬的那些照片,并且都力图避免仅仅记录。所以,我必须克服恐惧心理。我从拍摄小孩开始,因为他们对我威胁较小。我最终找到了拍摄各类人物的方式。开始时,我每一次拍摄都要发抖。我的信心逐渐增强起来。但是,这用了我很长时间。如今我仍旧紧张。当我拍摄定件时,我紧张的流汗,这在我的助手圈已是尽人皆知。这的确十分尴尬。我最近为《纽约人》拍摄了照片,最终我汗都湿透了,要知道,这可是在冬季。太可笑了。
安妮:你的《睡在密西西比河畔》是怎样产生出来的?
埃里克:当我活动在明尼苏达时,我开始了一个叫做“从这到那”的工作计划。这个观念就是,一幅照片将引导出另一幅照片。比如,如果某一天我拍摄了某个人在做鸡蛋,第二天,也许我就拍摄一只小鸡。依据这种方式,我沿着密西西比河拍摄了一些照片,之后,我想,为什么不把这些照片说成是关于密西西比河的呢?这绝对不是说我要记录密西西比河。这更像是漫游,并且,一件事引导出另一件事。甚至至今,“从此至彼项目”仍然影响着我的工作。但是,我并没有被这一轨迹所限制。“密西西比项目”是第一个感觉为自己工作的项目。因为,整个世界都是我的资源。我为自己设计了一个计划,这样我就可以更加自由。但是,我不给自己一些限制,如,不准离开这条河半小时的路程。对我来说,主要是沿途漫游或驾车穿越。你需要感受这独特与内在的空间。
安妮:你是怎样发现你的拍摄对象的?
埃里克:与人相遇经常是瞬间的事情。也许某人衬衫的颜色,就像“丽贝卡”那张,在尼亚加拉这个女孩抱着一个小孩。这经常是对颜色的反应。并且,这个特写照片中女孩脸部的特征吸引了我。
安妮:你用哪种摄影器材?
埃里克:我用大幅8X10相机,和柯达彩色负片。这是很贵的,你每按一次快门,就要花去20美元。在技术上,这种相机的景深很有限,所以,我总是需要很多的光,这会难以置信的慢,你不得不把相机放在三脚架上。我在室内拍照,就用工作室式闪光灯。我宁愿不用它,因为它更加延长了拍摄时间,但是,我不得不用。我试想我可以不用闪光灯拍照,但那样我就永远不会得到我如此喜爱的图像的锐度。这批密西西比图片全部都是传统的彩色打印照片。《尼亚加拉》这些图片,我们将负片进行了扫描并制作出数码彩色照片,因为,这样可以使我更好的控制色彩,并且使印出来的照片具有一致的效果。
安妮:每一个形象你拍多少次?
埃里克:当我拍摄密西西比系列时,我并没有许多钱,我十分的吝惜。如果遇到一些好的形象,我就会拍两张负片,以确保稳妥。这种方式也不坏,因为,可以说你是在提前编辑。到尼亚加拉这批照片时,很难发现我想要的形象。我可能会连续数天没有拍一张照片,这种挫败感使我都快发疯了。所以,当我最终发现我的形象时,我将拍很多——有时一连拍十几张。
安妮:当你举起相机拍照时,你是如何计划的?
埃里克:当我拍片时,所有想法都离开了我的头脑,因为,在这之前,我已用了9个小时开车游荡,而在那时,我的头脑中充满了想法。当我拍完片时,我会立刻想,这幅照片将如何组入我的这一系列作品中。不可避免的,当你拍摄照片时,有光线的问题以及这个被拍的人有多少时间。我总是感到时间紧迫与恐慌。
安妮:你有没有在没有完全确定将某一目标包括在取景范围时拍照?
埃里克:总是这样。这是我存在的重要问题。我总是错过很多好的拍照机会。这一问题害死我了。但是我现在能较好的处理这一问题,并且拍了些更好的照片。我也有试图把更多的事物放入照片的问题。比如,有一次,当我拍摄尼亚加拉系列时,有一处灯光非常华丽的汽车旅馆。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有人拍过类似的场景,所以,我拼命的想把它拍好。我拍了一张,感觉很单调,这时,正好一个女人出现了,我心想,“太好了!你看起来是这样完美。”我就拍了许多。当我返回后,把这些照片给我的经济人看时,他对我说,“这是不错的照片,但是,如果这个女人没有在场,那就太完美了。”我绝对不会拍一幅她没有在场的照片,因为,我认为这是如此的令我激动。这就是填充画面的需要。但是,我也不得不提醒自己,摄影是关于限制的艺术。这就是说不能把每样东西都加进照片中。
安妮:你的摄影理念是什么?
埃里克:我想把这些称作理念是个玩笑,但是,还是要回到乔尔-施特斯费尔德和他的小汽车上来,或者罗伯特-弗兰克和他最近一批取名为《美国人》的照片中他与妻子及小孩在汽车中的一幅照片。当我看到这幅照片时,我重新回顾了整本书中的照片。我在想象着这一过程,摄影的艺术就是想象一“我可以以此去遭遇整个世界。”那是使我激动的所在。也是摄影所做的。它与诗歌很接近,它在很多方面是暗示的,片段的与不完美的。这是关于限制的艺术。取与舍是同等的重要。利用摄影,你可以有瞬间的时间允许任何事物填充进来。
安妮:你认为一个摄影家必须具有哲学思维才能把作品做好吗?
埃里克:你需要找到你自己的声音。我确实有这种感受,你需要去了解传统并且在传统中发现属于你的微弱的声音,以便将这点新的微弱的光亮呈现出来。
安妮:你从最近十年的拍摄经历中学到了什么?
埃里克:使自己开放的面对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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