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涛：艺术无用？——关于艺术功能的讨论

艺术无用？
——关于艺术功能的讨论

艺术有用吗？或是艺术与直接行动介入现实相比太没用了？这类的话题一直持续讨论了若干年。我觉得要理清这个问题需要找到艺术的本质功能和意义到底是什么，它与行动介入现实的关系是怎样的？

艺术不象科学那样对现实的技术创造和真理带来实证的数据；也不象政治、经济学那样直接参与现实改造；然而艺术对于人类的思想和精神上的影响则会更大更深远，是一个文明和文化范畴的现实介入，也是平衡形而上与形而下世界、物质与精神文明的支点，这种关系一旦失衡，必将带来人的积极精神的缺失，使其它实用的生存环境和功能也相应招致噩运。
       
艺术与行动介入现实功能的讨论

艺术时常被大家指责，太过隐喻和间接，不能适应快速发展的当今社会，这是一种不变的思维在看艺术的功能。其实当代艺术的特点更加跨界，加上信息化快速传播，加大了现实的应用性，甚至直接通过行为艺术介入社会文明的改造，这在栗宪庭先生“重要的不是艺术”一书就确立了当代艺术价值的判断：重要的不是艺术，重要的是对艺术背后现实文化的参照。还有后现代艺术在解构主义之后博依斯的社会雕塑创造之举，艺术就打破了它的静态特征，甚至直接以行动艺术的媒介参与社会民主改革的发展。艺术在当代艺术中的直接社会参与性逐渐强化这是必然的，然而我依然不认为这是艺术唯一的表达方式和出路，艺术的“政治正确论”“艺术应用论”应该只能是艺术的一部分功能。

艺术对于现实、历史和未来话题的关照更多的是着眼艺术的社会功能，而其实对于人类终极、普世价值的再创造也是艺术话题中重要的版块。这时的艺术象哲学与宗教一样，讨论世界的本体及人类的生命境界：如人类的自然生态问题、人文关怀、时间与空间、死亡、科学和民主、伦理与道德等这些话题似乎没有直接的现实介入功能，但它的存在依然是艺术功能重要的特点，而非现实应用功能的附庸，它会间接引领各个时代的人类文明和精神世界。

艺术与实际行动的功能谁重要，两者的功用不是完全隔裂开来，有些文人又写评论又“上街行动”，其实历史上领导革命成功的多以文人为主，农民革命成功的极少，象陈胜+吴广、李自成、太平天国的失败革命就是例子。唯有刘邦和朱元璋靠的是文人的文化力量才取得成功。艺术家作为公共知识分子中的一员，介入现实社会中各个方面，靠得是思想的影响，而非单纯的上街行为，因此两者都有重要的价值，主要是个人选择和结合的问题。当今社会不应该是暴力年代，革命的渠道和方式也多种多样，如工业革命、信息革命无不靠得是文化知识的力量，而艺术作为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为信息化革命开启了智慧的想象力和敏锐性。因此未来的革命不只是上街流热血、抛头颅的行为，是知识生产和文艺想象并存的时代。

艺术非简单实用而短暂的工具，重要是改变人的思维方式。这个时代物欲横流，艺术可以介入当下社会事件的讨论也可以讨论当下人活着的意义和价值。当代艺术关注点会更加多元，不只是关注天下的事情还关注脚下的事，艺术不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象牙塔里的摆设。

很多家长不想让孩子学习艺术是因为它不象金融、法学那样功能实用、挣钱直接。我们不能单从短期功利的角度看待艺术，艺术是一门创造自由的学问，艺术不是行而下的日常生活翻译，而是从中体悟到的行而上的深层次的思想感受，是日常生活中超验的经验，太现实也会使人生失去光彩，当然它也是依托于现实的一种表达。

艺术的功能在不同时期的变化

在国内艺术发展的历史长河中，艺术的功能发生着不同的变化。五四前不同的历史时期以儒释道影响的文人画来探究个人文化境界，和对世俗生存处境的逃避，多是以非常避世的隐喻方式寄情山水花鸟和场景人物之中；五四以后打倒文人画把西方科学与民主的新思想引入艺术，逐渐开始将艺术转型成为参与历史改造的工具；文艺在抗日战争和文革时期基本变成为政治和人民大众服务的工具。延安文艺座谈会强调艺术为政治和工农兵服务，为大众喜闻乐见，文艺伴随着意识形态的渗透，文化精神和骨子里都渗透着模式化的阶级斗争；79年文革后中国发展的现代艺术及当代艺术才显现出多元化的艺术功能。70年代末到80年改革开放初的一段时期由于人们思想的苏醒，青年群体中出现了伤痕文艺和星星美展，使自己压抑的情感得到解放，但由于受到文革的惯性和体制的固化影响，人们依然处于思想启蒙时期，慢慢开始放开步伐，说出自己的心声；80年代到90年代艺术中期的85思潮到政治波普、玩世主义、艳俗艺术转型以及艺术媒介的拓展，文学艺术中的“黑色幽默”等批判方式开始有个性化的话语出现，由不敢说到开始敢说话，消解单一的意识形态；90年代至今的消费化、娱乐化、信息化和都市化使文艺从一个政治环境影响中又陷入到另一个盲目商业化思想的影响中，如价值观与道德观混乱、信仰缺失、唯利是图、精神空虚，依然会产生新的精神困惑，这个时期的人同样容易失去自我，这时的艺术主要功能是解决和表达这样的生存困惑。

西方艺术在不同的历史时期的功能也有所侧重：古希腊、罗马时期的艺术侧重于世界本源的探讨：宇宙和人类存在的终极价值——艺术家对和谐、崇高、心灵净化的想象；中世纪的艺术受到宗教影响，以宗教的道德、灵魂、信仰来衡量艺术的价值；近代自文艺复兴起文艺作品将科学与人性、人文关怀作为艺术价值的讨论，释放了人的个性发挥；现实主义艺术时期艺术以反应现实高于现实的经典性，从艺术中反应真、善的审美价值；现代派艺术时期艺术语言以线性叙事发展，更注重艺术家私人情感和内心的表达，自我个性释放的同时强化语言的创造。后现代及后工业艺术以解构、观念更多介入艺术本体的变化，而当代艺术更强调建构和艺术时代背后文化感觉的关系。我们这里说的艺术以纯艺术为主体，实用美术的创作还会加入艺术的实用功能。而当代艺术更关注艺术家对时代背景大的特征的把握，作品表达既个人又具时代性或大的生存寓言性，当代艺术以它实验、先锋、多元、鲜活的特点出现，具有未来更大的价值潜力。

结语：

人类的战争、经济、生态、伦理不能脱离艺术的运用，当代艺术也越来越靠近现实的介入与应用，但艺术不是现实的重叠，那样会使艺术看不清现实，它不是象科学那样是证明的工具，也不能象科学那样精确，艺术向事实开启未来，它的人文关怀为的是超越和解决人们的困惑、恐慌，获得对生命的安顿。

张海涛
2014年5月10日于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