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10年来艺术史家、艺术评论工作者的艺术史观念
吕澎:过去一分钟都可以成为历史,如果你认为它是的话,这是我最基本的看法。如果去调查我们一定能看到盐商、有钱人、富豪和艺术家的关系,艺术家的创作和他们究竟发生什么关系?这是艺术史需要研究的,但过去是本体论者的立场,艺术是风格、流派、手法、趣味的历史,这样一来我们把这些东西全部撇掉了。但任何一个符号、趣味、风格、手法、材料,都与艺术家肉体所接触的社会保持着联系,没有那么神秘,这就是我的判断。
皮道坚:能够产生效应的历史现象才能进入历史;如果不能产生历史效应,将来也不会被历史记住。好像马尔罗说过这样一句话:一个人的判断可能是错误的,一个民族的判断也可能是错误的,一个时代的判断也可能是错误的,但历史的判断不会是错误的。这个历史是动态的历史——我们现在谈的很多不正确的东西、错误的东西,我们遮蔽的东西后来的人会帮我们匡正、去蔽,我想这就是历史……揭示,把事情真相揭露出来;去蔽,去掉遮蔽;匡正,改变以前我们一些不正确的看法;公布。这是历史经常性的工作。
孙振华:我理解艺术史写作和艺术史创作一样,建立在共同的知识背景以上,在这种知识背景之上,过去传统所要求慢慢收集资料,最后慢慢通过年代的沉淀才能写清楚一篇美术史,实际上艺术史是可以先于艺术创作的。科学哲学也有一个观点,理论先于观察。再往前推,康德的时候就提出意识框架的问题,很多时候的确我们先有意识框架,然后带着框架看世界,并不是像洛克所说我们带着白板看世界,看着一个人慢慢积累知识,最后形成一种正确的概念。往往是理论先行和思想框架先行的东西,在艺术史写作里面是存在的。
鲁虹:我自己比较相信艺术史家豪塞尔说的话:“艺术史关心转折不关心延续”。 比如说吴冠中,放在历史的上下文中理解,在当时肯定是有意义的;你对他作品的风格包括观点都可以不喜欢,但是他造成的一种效果历史,包括为什么产生效果,是我们要关注的。
朱青生:历史是一个态度,是一个科学的态度,研究问题可以有一种批评的态度,也可以有一种鉴赏的态度,这是艺术的态度或者是思想的态度。在这之外,还有第三种态度,这个非常重要,就是理性的态度、科学的态度,学院的态度,也就是历史的态度。并不是说要对当代艺术进行研究就必须把它写成艺术史。研究有各种各样的方法,有个案研究、问题研究。我们做当代艺术工作的时候未必要对它进行研究才是工作。当代艺术中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批评,批评就不是历史,也谈不上什么学术,或者说只是部分可以用学术的方法批评。况且我们还可以鉴赏……
冯原:“伟人幻觉”是隐藏在历史背后的主要动力来源。过去理想的艺术生产的“伟人幻觉”是“大师幻觉”,那时候许多传统的老艺术家都希望成为永垂不朽的大师;在今天,过去的“大师幻觉”已经转换成“书写幻觉”,似乎我们的历史书写者可以掌握历史,所以历史书写本身也潜藏着一种“伟人幻觉”的意识;还有第三种“伟人幻觉”的道路,我们可以看成是历史发展的变化和可能性。
李杨:当代史的写作,包括当代艺术史和当代文学史的写作,它恰恰可能是当代创作的一个部分……它也参与了一个新的文化空间的建构。对我来说影响比较大的就是福柯的《规训与惩罚》里面提出了一个这样的观点:不是先有病人才有医生,恰恰是先有了医生,我们才造出了病人。我觉得这可以为大家思考艺术史问题的时候做一个参考,就是说不是先有艺术创作才有艺术史,而是先有艺术史才有艺术创作。
邹跃进:过去我们认为“艺术”这个概念好像就是艺术家创造的,实际上不是,它是一个体制,一个整个事件来参与,共同建构起来。如果我们理解了历史永远在片面和局限中前进,也就是黑格尔所说的客观的精神,比如说国家、民族,包括艺术家所说的创作等等,这些必然在历史中呈现出它的某种片面性,所以历史才有否定、才有批判、才有肯定和赞美,这才导致历史的前进。
高岭:今天写作历史绝对不是简单地表述这个东西,而是带着立场、态度、感情在里面,这种立场、感情、判断恰恰是任何一个时代写历史的人的动力。历史对于每个个体来说往往是一种理想,历史不是过去是理想。人们之所以热衷于历史、谈论历史、写作历史、议论历史,是因为每一个人在不同的阶段,不同的年代,针对不同的个人生存境地中间都怀着理想。究竟什么是历史?我认为是一种叙事。